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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第1页）

鸡终于叫了，东方也现出亮光。她还要挖的坟墓只完成了一半。一只冰冷的手从她的头上和脸上一直摸到她的心窝。

&ldo;只挖出半个坟墓！&rdo;一个声音哀叹着，接着就渐渐地沉到海底。是的，这就是&ldo;海鬼&rdo;！安妮莉斯贝昏倒在地上。她不能思想，失去了知觉。

她醒转来的时候，已经是明朗的白天了。有两个人把她扶起来。她并没有躺在教堂的墓地里，而是躺在海滩上。她在沙上挖了一个深洞。她的手指被一个破玻璃杯划开了，流出血来。这杯子底端的脚是安在一个涂了蓝漆的木座子上的。

安妮莉斯贝病了。良心和迷信纠缠在一起，她也分辨不清，结果她相信她现在只有半个灵魂，另外半个灵魂则被她的孩子带到海里去了。她将永远也不能飞上天国，接受慈悲，除非她能够收回深藏在水底的另一半灵魂。

安妮莉斯贝回到家里去，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样子了。她的思想像一团乱麻一样。她只能抽出一根线索来，那就是她得把这个&ldo;海鬼&rdo;运到教堂的墓地里去，为他挖一个坟墓这样她才能招回她整个的灵魂。

有许多晚上她不在家里。人们老是看见她在海滩上等待那个&ldo;海鬼&rdo;。这样的日子她挨过了一整年。于是有一天晚上她又不见了，人们再也找不到她。第二天大家找了一整天，也没有结果。

黄昏的时候，牧师到教堂里来敲晚钟。这时他看见安妮莉斯贝跪在祭坛的脚下。她从大清早起就在这儿，她已经没有一点气力了，但是她的眼睛仍然射出光彩，脸上仍然现出红光。太阳的最后的晚霞照着她，射在摊开在祭坛上的《圣经》的银扣子上1。《圣经》摊开的地方显露出先知约珥的几句话：&ldo;你们要撕裂心肠，不撕裂衣服，归向上帝2！&rdo;

1古时的《圣经》像一个小匣子，不念时可以用扣子扣上。

2见《圣经旧约全书约珥书》第二章第十三节。最后&ldo;归向上帝&rdo;这句话应该是&ldo;归向耶和华你们的神&rdo;，和安徒生在这里引用的略有不同。

&ldo;这完全是碰巧，&rdo;人们说，&ldo;有许多事情就是偶然发生的。&rdo;

安妮莉斯贝的脸上，在太阳光中，露出一种和平和安静的表情。她说她感到非常愉快。她现在重新获得了灵魂。昨天晚上那个&ldo;海鬼&rdo;她的儿子是和她在一道。这幽灵对她说：

&ldo;你只为我挖好了半个坟墓，但是在整整一年中你却在你的心中为我砌好了一个完整的坟墓。这是一个妈妈能埋葬她的孩子的最好的地方。&rdo;

于是他把她失去了的那半个灵魂还给她，同时把她领到这个教堂里来。

&ldo;现在我是在上帝的屋子里，&rdo;她说，&ldo;在这个屋子里我们全都感到快乐！&rdo;

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安妮莉斯贝的灵魂就升到另一个境界里去了。当人们在人世间作过一番斗争以后，来到这个境界是不会感到痛苦的；而安妮莉斯贝是作过一番斗争的。

[95]创造

从前有一个年轻人，他研究怎样做一个诗人。他想在复活节就成为一个诗人，而且要讨一个太太，靠写诗来生活。他知道，写诗不过是一种创造，而他却不会创造。他出生得太迟；在他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以前，一切东西已经被人创造出来了，一切东西已经被作成了诗，写出来了。

&ldo;一千年以前出生的人啊，你们真是幸福！&rdo;他说。&ldo;他们容易成为不朽的人！即使在几百年以前出生的人，也是幸福的，因为那时他们还可以有些东西写成诗。现在全世界的诗都写完了，我还有什么诗可写呢？&rdo;

他研究这个问题，结果他病起来了。可怜的人！没有什么医生可以治他的病！也许巫婆能够治吧！她住在草场入口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她专为那些骑马和坐车的人开草场的门。她能开的东西还不只门呢。她比医生还要聪明，因为医生只会赶自己的车子和交付他的所得税。

&ldo;我非去拜访她一下不可！&rdo;这位年轻人说。

她所住的房子是既小巧，又干净，可是样子很可怕。这儿既没有树，也没有花；门口只有一窝蜜蜂，很有用！还有一小块种马铃薯的地，也很有用！还有一条沟，旁边有一个野李树丛已经开过了花，现在正在结果，而这些果子在没有下霜以前，只要你尝一下，就可以把你的嘴酸得张不开。

&ldo;我在这儿所看到的，正是我们这个毫无诗意的时代的一幅图画！&rdo;年轻人想。这个在巫婆门口所起的感想可以说是像一粒金子。

&ldo;把它写下来吧！&rdo;她说。&ldo;面包屑也是面包呀！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到这儿来。你的文思干涸，而你却想在复活节成为一个诗人！&rdo;

&ldo;一切东西早已被人写完了！&rdo;他说，&ldo;我们这个时代并不是古代呀！&rdo;

&ldo;不对！&rdo;巫婆说，&ldo;古时巫婆总是被人烧死，而诗人总是饿着肚皮，衣袖总是磨穿了洞。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时代，它是最好的时代！不过你看事情总是不对头。你的听觉不锐敏，你在晚上也不念《主祷文》。这里有各色各样的东西可以写成诗，讲成故事，如果你会讲的话，你可以从大地的植物和收获中汲取题材，你可以从死水和活水中汲取题材，不过你必须了解怎样摄取阳光。现在请你把我的眼镜戴上、把我的听筒安上吧，同时还请你对上帝祈祷，不要老想着你自己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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