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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级时,夏天的一个傍晚,我放学后跟着董亮等人去玩了,天快黑时才回到家。
我娘坐在院子里一个马扎子上,怀里抱着弟弟,我印象里我娘已经很多年没抱过弟弟了,我甚至都忘记了上次她抱着弟弟是什么情形。因为感到异样,我走近去看,发现弟弟好像哭过,恰逢此时他又由平静转哭了,呜呜地,样子与以往很不同,以往的哭流于表面,而这次似乎是深入心灵的。我问我娘:“小壮壮怎么了?”我娘说:“手叫门挤着了。”我心想,小孩儿被挤啊碰啊是常有的事,或许他从小心理上脆弱惯了,不像我那么能忍,哭也很正常,不过今天可是哭得有点厉害。我娘将弟弟的手托起来给我看,我凑近了瞧:大拇指略微破点皮,有些红肿,关节的弯曲也算正常,似乎没有大碍。我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便到屋里去放书包了。
因为弟弟受伤了,我娘做了比平时丰盛一点的菜,希望能哄得弟弟开心起来。爸爸回来后,查看了弟弟的手指,也不觉得严重。
我娘又抱起了弟弟,安慰他,让我去上饭,我花了几趟工夫把桌椅和饭菜摆好,一家人开始吃饭,期间我娘多次让弟弟试着拿东西或使用筷子,以便看看伤势是否严重。几个动作弟弟都做不了,我们觉得可能是因为疼,也许过几天手不疼了,就好了。
正吃着的时候,村长来了,还带来了一些礼物,一个大西瓜和两瓶酒,这可有点令我感到惊奇;他比我爸爸年龄大辈分大,又是村长,怎么给我们家送起礼来了?寒暄过后,大人们说起话来,我仔细地听着,有时他们说的是罗圈话,这很有利于我不断地总结思考。
半个小时后我听明白了:造成弟弟受伤的肇事者就是村长的儿子小蒙蒙。当时弟弟搂抱着我们小学大门边上的方形门垛玩,手指伸到了铁制栏杆大门的门轴处;与此同时小蒙蒙站立在大门上,用脚蹬地,身体悬空,靠惯性让大门关闭,就像玩旋转木马一样,平时小孩子们常这样玩;这样,门轴就狠狠地挤了弟弟的大拇指。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手指被大铁门的门轴以轮轴原理挤压,得有多疼?谈话中,村长大部分时间表示对弟弟的关心和歉意,少数时候提到医药费,绝口不提赔偿;我感觉他在等我娘提起,以便见招拆招,就像在商店里,顾客等待老板开价,自己好再还价一样。我娘平时在外人面前就极客气、极和气、极好面子,再说现在面对的是村长,更不好意思提什么要求,只说先观察几天,如果不见好,就到医院拍片;村长见我家人的要求甚低,几乎没有要求,有点意外,因此表现出了更多的歉疚和低姿态。
村长走了。我的父母商议后定下“先观察,再决定是否拍片”的方案,绝大多数时间爸爸只是在“嗯,啊”着表示同意;可能在他的感受里,对儿子的心疼比较少,更多的是作为爸爸的责任。晚上,弟弟手指疼痛时,又会断断续续地哭一会儿,慢慢地睡着了。
后面几天,弟弟的手疼得轻了,他也基本没哭,手指仍然是肿胀弯曲的,爸妈以为肿胀是伤筋动骨的正常反应,弯曲则是因为弟弟怕疼不敢伸直。
半个月过后,弟弟的手指基本不疼了,肿胀消退了,弯曲仍在;大人们觉得“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能筋骨愈合是需要时间的。出于担忧,也去看了村医,村医觉得这时再拍片子已经意义不大,于是就又等待。
半年后,弟弟的大拇指感觉上完全好了,而且恢复了力量,能够单手提起一块砖了,但弯曲仍在,不借助外力是伸不直的,这时才考虑到,有可能当时挤断了筋,或挤碎了骨头。但为时已晚,只好这么长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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