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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沈铎知慈（第2页）

“你刚刚说他是死在代郡的？”沈释打断这些细枝末节，眼睛仍是不眨地盯着池水。

“是。代郡林山。”

“可代郡没攻下。”

是……代郡没能攻下，这是出战之前修筠就已经料到了的，但这不意味着长眠在代郡的将士们的牺牲是无意义的。

“代郡是没攻下，但大魏和柔然却因为此役停战，此时此刻，朔方、代郡的百姓是安宁的。”

修筠已不是刚刚那副清冷木然的样子了，她语气中的坚定让沈释忍不住回头，她的神色坚毅，眸中有光。

沈释不懂，“以自己的生死，千百人的生死，换了脆弱的片刻安宁？”

“是以自己的生死，千百人的生死，换得了两座城池上万人的安宁。”

修筠平静的很，好像这种事情对她而言再正常不过，这种取舍对她而言也不值一提。

沈释在这一刻才看清了眼前这个清冷的女子，她不同于闺阁女子的柔弱温婉，不是贵族仕女的清高矜贵，也不是江湖侠女的古道热肠。

她眼里，心里，有着全然不同的在乎。

沈释这才意识到，她是修筠，是大魏的武安侯。

他想起来江湖茶馆的传言，修筠十六岁披甲上阵，杀敌寇夺江河，五年的时间从一个娇生贵养的皇室郡主到战无不胜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战神玉罗刹，从怀化将军到武安侯，她一步步踏着尸山血海向前，一寸寸收复西河之变后的失地，成为神话，成为修家军的精神领袖。可那时临危受命的她，也不过是个父兄双亡的孤女，承受着父亲战死的悲伤和无助……七八中文更新最快^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她刚强却又很脆弱，“你们行伍之人，都不怕死吗？”

修筠笑的风轻云淡，“大丈夫生能舍己，做千秋雄鬼死不还家。”

“你们江湖人，不也不怕死么。大家都是刀尖上讨生活的，所求都不过一个‘忠义’，一个‘死得其所’。”

沈释良久无言。

半晌，他才开口，“那霖儿呢，又是怎么回事？”

“霖儿……他是知慈的儿子。生于太宁六年，五岁了。他母亲是个柔然人，名叫兰朵。知慈逝后她……失踪了。”

霖儿的身世，其实一句话就讲的明白。

但修筠停顿了一番，用了“失踪”这个词。

其实兰朵是抛下沈霖走了。在边疆这样讨生活的柔然人太多了，像这些战乱频生的小城，最多的外来者除了发战争财的商贾，就是附近无家可归的流民。谁都知道，能攀上军爷就能在朔方混下去。

修家军治军严明，但常年镇守边境，双方又多是僵持着，归期不定。将士成家或是消遣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是关系紧张的时节或是涉及位高权重的将帅也都是允许的。朔方的秦楼楚馆倒是没有大魏军人的身影，一是军中有军妓，二是这种地方人多口杂，情报贩子最多，很容易着了奸细的道。因而从娶妻来说，身家清白是第一位的，好在很多人都是结一对“阵前夫妻”，家中已有妻室，不过是在朔方城里凑个对子各取所需罢了，修家军也有专人负责这些将士的边疆妻室。

但沈知慈不一样。

他俊美的长相在一群大老粗中扎眼得很，而且满腹诗书自有风华，一看便知出身不凡，自然获得了很多女子的青睐。但他从不流连花丛，面对北境女子大胆热情的示爱也总是一笑置之。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兰朵。

修筠和沈知慈相交多年，却也只见过兰朵三次，一次婚礼，一次是沈霖满月，一次是沈知慈的葬礼。

她只知道他们奉子成婚，沈知慈死后就兰朵无所依靠了，修筠本来想派人照顾救济她，却不曾想只见到了饿坏了的沈霖——兰朵在沈知慈下葬后不久便抛下沈霖不告而别。她只好一边将沈霖带在身边，一边去寻兰朵的下落。可知道班师回朝，都没能见到她。后来听人说她回了柔然，又嫁了个在柔然的大魏商人，但这些事情的真伪修筠并不清楚，沈释也没必要知晓。七八中文最快^

修筠不知道沈知慈为什么离家，又为什么隐姓埋名，但是看着黯然神伤的沈释，还是忍不住安慰着，“他有一次喝醉了，隐约说起过你，说若是有那么一日，托我一定让你知晓，这也是我为何在此的缘由……”

沈释自然明白，叹了口气，道：“他叫沈铎，字知慈。生于永平二年，溧阳人。他是我无寿山庄的人，我的双生弟弟。当年……我们兄弟有了些许龃龉，他负气说什么不靠着我，不靠着无寿山庄也能行……就这么跑出去了，自此了无音讯，”沈释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十年了……谁曾想，再见竟是死讯……”

修筠看到石桌上似有朵朵泪花，静谧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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