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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出桃源（第1页）

若不是亲身经历这桃花源之变，江踏白只怕一生都无法想象沧海桑田是何画面。

杨宽气绝之后，或许是逆天而为的报应，所有那些被他苦苦吊起来还魂的躯体，就如挫骨扬灰一般，一点一点化作荧光，全都回到了神树里。就连杨宽本人，也在所有人都消失之后，随之而去。最终剩下的，只有他紧握在手中，杨溁最后留给他的传音香囊。

曾经热闹的桃花源，如今已是不闻人声、不见人影、不得人烟。它已成了这寂寥天地里，最冷清的一片净土。

齐笑伸出左手，修长的五指缓缓伸向母亲的香囊，在碰到的一刹那，香囊内荧光纷飞而起，也朝着神树而去。齐笑看着那远去的荧光，心中知晓，在那不可归来的决绝灵誓之后，这是他母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到故乡，与至亲团聚。

他将那枚香囊放入怀中，向桃源间走去。

江踏白本来已欲离开这里，见到齐笑突然折返，连忙也跟了上去。等他来到桃源间的庭院里时，他看到齐笑正静静跪坐于神树之下，面朝神树，闭目沉思。

“为何跟来？”他眼睛睁都不睁。

怕你遭逢变故，一蹶不振，寻死腻活。

江踏白心中暗道，面上却说：“我记得赢了桃花局，你便要答应我一事。我这人小气得很，此事未成，怎会安心走人？”

“那你想要我答应什么？”

“你说呢？”江踏白好笑地望着他，“我一路追你而来，来到这里还被你戏弄、算计，推到风口浪尖，所求的不就只有一件事吗？”

齐笑终于睁眼：“我答应你，绝不将你真实身份泄露出去。”

“以你桃源神树之名起誓？”

齐笑定定地看着他：“以亡母之名起誓。”

江踏白一怔，知道齐笑能说出这话，便比任何承诺都要真挚，因此相当放心，挥手就要与他作别：“那么齐兄，江湖再见了。”

“等等。”刚才那个问他为何跟来的男人，此时却喊住了他。

江踏白回头，眉头一挑。

齐笑看着他，张了张嘴巴，却不说话。

“到底什么事？不说我就走了。”江踏白没等到他开口，不耐烦催促道。

“就今晚，”齐笑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睛从未如此认真地注视着他，“能否留下……明早我与你一同离开。”

“我以为你要继承桃花源……”这难道不是他来神树下的原因？

“桃花源非我所愿。”齐笑抬头望着一树娇艳春桃，突然展开双臂，整个人仰面躺下，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江踏白看着这样仰面而卧的男人，忽然有些不认识他了。自两人相识以来，齐笑向来是说话做事三敛情绪，不轻易把心思外露，平日里面慈心冷惯了，总叫人揣度他下一次笑里藏的是哪种刀。

他何曾像这样请求过，像这样对他示弱？

江踏白看了他一会儿，心里明白，尽管遭他算计，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怪不了这个人了。母家灭族，刚刚相认的至亲撒手人寰，这场水月镜花里，他才是最痛的那个。

江踏白深吸一口气，一语不发转身离开。

齐笑余光瞥见他离去的身影，只淡淡一笑，抬起左手遮住了双眼。他暗笑自己，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心里又在渴求什么，为何要向他示弱求援，难道是出于利用了他的愧疚？他是来去如风的鹿手侠，就该痛痛快快转身走掉。

这样也好，这样最好。

齐笑不知躺了多久，整个人几乎无知无觉，直到他再次听到了江踏白的声音。

“喂，别装死了，赶紧来帮我。”

他惊愕地睁开眼，半撑起身子看向来人。那个原本应该离开之人，此时又出现在了眼前，换回了他鹿手侠的一身深灰劲装，还不知从哪里抱了好几坛桃花酿，拿得小心翼翼。

江踏白看到齐笑起身，毫不客气地扔了两坛酒给他。

“我翻出你祖父的酒，你不介意吧？”

齐笑接住酒：“桃源已无主，你做什么我都不介意。”

“就算我要拆了这里？”

齐笑难得露出微笑：“请便。”

桃花源里，除了唯一的神树汇聚此间灵力，枝繁叶茂、生机盎然，其余地方早已是一片荒土，亡魂离散。拆与不拆，又有何区别？上一辈人的悔恨、思念、偿还、不甘，七情六欲全都归尘归土，这桃花源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南柯一梦。

“我才不会拆呢，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小恕的故乡。”江踏白抱着酒在他身边坐下，齐笑这才注意到，鹿手侠从不离身的黑色披风上面，多了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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