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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悲骨肉 疑恨竟成仇1（第1页）

这日傍晚，古丝丽照例又来到了载淳的住处。自从载淳答应帮她谋划大事以后，她似乎是有了理由，不管为公为私，有事没事的就往他这里跑，载淳毕竟是客人，总不好说不许主人过来，也只得由她去了。

这会儿，看到她进门时神采飞扬的样子，载淳不禁笑道：“看大小姐如此春风得意，今天一天的进展应该又是不错吧？”

“这还不都是杨大哥你这个幕后军师的功劳？”古丝丽俏皮地笑笑，在载淳对面坐下后，她忽又收敛起笑容感叹了一句，“说起来，其实阿爸才该是最大的功臣才对。每次看着他留下的那些手稿，我都在想，他花那么多心血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我和阿妈，让我们的族人都过上好日子吗？我就不明白了，阿妈她……难道就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的爱吗？”

载淳一时无语，只能在心底暗暗叹息了一声。说实话，他真的很敬佩古丝丽的父亲豪尼瓦——那个才华横溢的男子，从他生前所撰的手记来看，他曾为德努曼加拟制的种种革新之计都极为切实可行，如果那些计划没有中止的话，今日的安普拉族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古丝丽自幼受了父亲的熏陶，对于要做什么，已经很有自己的想法，如今的问题在于怎样去做。对此，载淳给她的建议是，循序渐进，不可超之过急，必要的时候以退为进。

安普拉族的那些旧传统由来已久，根深蒂固，如要废除，虽然从大局上来讲对全体族人有益，可一旦动手，必然触动某些人现有的利益，而这些人多半都是手握大权的长老、贵族，万一她们联合起来作乱，那些计划初衷再好，也很可能胎死腹中，甚至适得其反，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所以，在涉及这些人眼前利益的问题上，只能先在她们能够容忍的限度内做一部分改变，有时也必须在双方谈判时做些让步，待其适应现状、接受现实之后，再往前推进下一步。这道理，就跟元熹帝当初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向元老会妥协，牺牲自己儿子的前程一样，暂时的让步，是为了长久的安定和更稳妥有效的变革。

“这是其一。其二，你可以联络一些你信得过，在族里也比较有威望的人，让她们在你行新政的时候带头做个姿态，以收引导、安定人心之效。另外，你要尽可能让所有人了解，你的做法，也许短期内会让她们不习惯，甚至不痛快，但最终的目的却是让大家都有利可图，这样她们才会真心支持你。”

凭古丝丽的聪慧，载淳往往只需点到即止，她便能心领神会，然后自己谋划好具体的做法，这正是载淳想要的。他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帮助她，并不想操控她如何施政，而且他也不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帮她完成所有的事情，他所能做的，只是陪着她理出个方便日后行事的头绪而已。

他们在大部分问题上都是所见略同，很有默契，但在一个最关键的环节上却差点卡了壳——那就是对待德努曼加的态度。载淳提醒古丝丽，所有的事情计划得再好，如果不能取得德努曼加的支持，做起来必然是困难重重，所以，她必须从现在起缓和态度，跟她的母亲好好相处。

这事让古丝丽多多少少别扭了一阵，最后，还是载淳用一句分量很重的话打动了她：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继续跟你阿妈赌气，给自己设置障碍，而你阿爸也不会因此活过来，二就是放下恩怨，为你阿爸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完成他未了的心愿，告诉我，你打算选哪一样？”

其中轻重利害，古丝丽其实明白得很，只是这“放下”由旁观者说来容易，当事人真要做到却并不简单，所幸她毕竟不是只知道感情用事的糊涂人，所以最终还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此时，回味着古丝丽的感叹，载淳不禁心情复杂地道：“你阿妈那事的确是做得狠了些，但你有没有想过，你阿爸的那些手稿，你为什么能偷藏得下来？当年的你只有十岁，那点小心机，能瞒得过一个成年人的眼睛吗？我想，她心里或许也是舍不得毁掉你阿爸的心血的，只是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承认罢了，所以才借你的手把它们保存下来。这次我们的计划能进行下去，岂不也正好说明了，她并非无情之人吗？”

古丝丽顿时默然，许久方道：“也许你说得对。其实我知道，阿爸走后的这些年里，她一直都很寂寞，非常寂寞。只不过，若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我还不知道，外表看来强悍霸道的她，内心竟已空虚脆弱到了这个程度，居然……会因为我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或者，肯对她笑一笑，就高兴得像个孩子……”

看着古丝丽难得对记恨了十来年的母亲流露出些许掺杂着矛盾的同情，载淳心中不由得有一丝欣慰。毕竟死者已矣，与母亲敌对一辈子，并不能挽回她父亲的生命，唯一的结果只会是让她更痛苦而已，如果在帮助古丝丽达成心愿的过程中，也能帮助她找回失落的亲情，这应当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吧。ァ78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沉默间，窗外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古丝丽此刻正是心潮起伏，压根没有听到，载淳心里虽然也有着事，但他是习武之人，反应远比古丝丽灵敏得多，因此立刻就发觉了。

“什么人？”他纵身而起，一把掀开了后窗。那人听到屋里传出喝问声，本能地想逃，却没料到载淳的动作这么快，以致于身子还没来得及退后，就被骤然打开的窗户撞到肩膀，“哎哟”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莲娜？”这时，古丝丽也赶了过来，看到匍匐在地上的那个人立刻拧紧了眉头。瞬间的诧异过后，她柳眉一竖怒斥道：“你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做什么？偷听我们说话吗？好大的胆子！”

“不不不，大小姐，奴婢冤枉啊！”莲娜也顾不得肩上的疼痛，赶紧爬起来又是摆手又是磕头，“是大首领命奴婢来请大小姐过去用晚膳，奴婢去了大小姐那儿没见着您，有个小厮说是看见您往杨公子这边来了，奴婢这才过来的。方才，奴婢是因为听见屋里有人声，不确定该不该敲门，就在那儿想进又想退地犹豫了一会儿，可绝对没有偷听的意思啊！”

“是吗？”

古丝丽冷冷审视着她，那似可穿透灵魂的锐利目光让莲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直到莲娜跪在地上等得头皮发麻、膝盖酸痛的时候，古丝丽才蔑然一哼发了话：“去吧，告诉阿妈我随后就到。还有，以后注意着点，都是做总管的人了，求见的规矩都不懂，这要传了出去，还有脸面去管束下边的人吗？”

“是是是，奴婢知错了，以后一定注意。”莲娜又磕了个头，爬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等莲娜走远以后，载淳忽然开口道：“你要小心这女人。我听你说过，她是你母亲跟前的红人，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而且她也知道你看她不顺眼，从前，她仗着有大首领袒护，或许还不怎么害怕，如今你们母女关系缓和了，大首领也越来越听得进你的话，她肯定担心你迟早拿她开刀，说不定会暗地里捣什么鬼。”

“你说得对，我会设法防着她的！”古丝丽深以为然地点头，随后耸肩一笑道，“我现在要做乖女儿，这就得过去阿妈那边了，有事咱们明天再说。”

眼波流转地瞥了瞥载淳，在看到他并无反对之意的一抹微笑后，她满意地转身，加快了脚步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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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首领，莲娜不是喜欢搬弄是非的人，但是……您没觉得，大小姐近来有些异样吗？身为安普拉族的一分子，莲娜不得不为我们族人的未来担忧啊！”

德努曼加的房间里，莲娜一边殷勤地给她的主子捏肩捶背，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

“哦，此话怎讲？”正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德努曼加没有睁开眼睛，继续来回摇晃着，漫不经心地问道。

“呃……您也知道，她如今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顶撞您了，还做了好几件极其讨您欢心的事情，您一高兴，很多族务就都放手让她去管了不是吗？可她的做法，却跟您的主张越来越不一样了呢！”

“那又如何？”德努曼加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继续慵懒惬意地享受着莲娜熟练到位的按摩手艺，“年轻人，总会有些跟上一辈不一样的想法，我年轻时又何尝不是这样？她现在做事很有分寸，比从前成熟多了，你就别杞人忧天了吧。”

幽幽一叹，她有些苦涩也有些疲惫地感慨道：“你也知道，为了她父亲的事，那丫头跟我赌了十来年的气，我再怎么着也是个做母亲的，女儿每次看见我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就是不冷不热话里带刺，你说我这心里能好受得了吗？”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可我也是个要脸面的人，跟小辈低头服软的事无论如何做不来，所以就只好哑巴吃黄连，硬把苦水咽在肚里。如今，难得这孩子渐渐懂事，知道体谅我了，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一点小事就由她去好了，何必破坏了这难得的气氛呢？唉，或许我真是老了吧，现在越来越觉得，有个听话懂事的女儿陪在身边比什么都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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