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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们都陪着他,每人一个房间,不用说话,也知道他们就在家里。那年他和齐辉宇每天放学后有打不完的电话,不像现在一别八年,再见面时充满陌生。天阴沉沉的,下起了小雨。街上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遥远在麦当劳里买了很多吃的,抱着纸袋回来,看到谭睿康坐在楼下,抬头看他。&ldo;最近还好吗。&rdo;遥远道。&ldo;明天去离婚。&rdo;谭睿康道。遥远:&ldo;花了多少钱?&rdo;谭睿康说:&ldo;哥哪有钱,阿姨说是姑丈帮着出的。&rdo;遥远道:&ldo;没事,再找个吧,世界上的好女孩多得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rdo;谭睿康没说话。遥远道:&ldo;有钱,帅,什么老婆找不到?我妈帮着我爸弄了这么大一份家产出来,你看他再婚多容易。&rdo;谭睿康说:&ldo;小远。&rdo;遥远道:&ldo;离过婚的男人是个宝,很容易找到好女人的,你有车有房,没生小马骝,没拖油瓶跟着,不用让人当后妈,好找的。&rdo;遥远自己回家去,谭睿康跟上去,遥远也不拦着他,没把他关在门外,摆了一大堆吃的出来,四个人份的,自己在餐桌前吃吃喝喝,吃着吃着还偶尔吃点放在对面的另一份东西,说&ldo;嗯,味道不错&rdo;,像过家家一样,吃完就去看电视。谭睿康说:&ldo;你今天请客?&rdo;遥远没回答,谭睿康在餐桌旁看那本向左走向右走,吃了点东西,时不时看看遥远。&ldo;中午吃了么?&rdo;谭睿康说。&ldo;吃了。&rdo;遥远说。谭睿康道:&ldo;吃的什么。&rdo;遥远:&ldo;我爸回来给做的。&rdo;谭睿康:&ldo;这几天照常吃饭了么。&rdo;遥远:&ldo;嗯,他每天买菜过来。&rdo;谭睿康去给遥远做宵夜,进厨房的时候看到垃圾桶扔着几个泡面桶,他端出宵夜来,遥远照常吃了,回房去睡觉。翌日早上谭睿康去办离婚手续,刚出门遥远就又把门给锁上了,谭睿康回家的时候进不来了。&ldo;小远。&rdo;谭睿康低声下气地敲门,说:&ldo;开门。&rdo;遥远没理他,谭睿康说:&ldo;小远,哥爱你,开门。&rdo;遥远去开了门。谭睿康看着遥远,遥远躺在沙发上发呆。&ldo;你在想什么。&rdo;谭睿康说。遥远没理他,谭睿康去收拾房子,找到橱柜上的新钥匙,试了试,是新锁的,他自己拿了一把拴好,去买菜给遥远做饭。遥远摆了四双筷子,谭睿康微微蹙眉,说:&ldo;摆这个给谁吃。&rdo;&ldo;我爸妈啊。&rdo;遥远说。遥远每天都躺着不说话,谭睿康就像很久以前那样,赵国刚离开家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光陪着他。有一天,谭睿康起来的时候发现遥远呆呆站在厨房里,他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过去摸他的头,说:&ldo;小远?&rdo;当天遥远还是躺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做,谭睿康带了个人回来,说:&ldo;小远,有个朋友来看看你。&rdo;遥远不认识那人,说:&ldo;你好。&rdo;三人聊了一会,谭睿康送他下楼去。&ldo;你弟弟有点抑郁症,还有轻微的癔症。&rdo;医生说:&ldo;不太明显,属于心理范畴,还没到要看病的时候。&rdo;谭睿康听得微微喘息,医生安慰他道:&ldo;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压力积聚过大,再在短期内改变了所有境遇,外在表现与本身人格长时间错位,心里想的事情,无法在现实中表达出来,全部压在心里不得宣泄,久而久之就会产生这种情况。有的人还会不自觉地大喊,大叫。需要有个人陪陪他,慢慢就会好起来,别紧张,不用接受治疗。&rdo;谭睿康说:&ldo;需要多长时间?&rdo;医生说:&ldo;有效疏导,大约一两个月就能好,不要吵架,也别对他发火。一定要有人陪着,一直陪着,不要离开他,别嫌麻烦,主动和他说说话,能好起来。&rdo;&ldo;人是社会动物,如果长期处在孤独环境里,心理压力过大,就容易得这种家居病,他目前只是觉得做什么都没兴趣,不想活动,但没有自言自语,或者对着空气大喊大叫,就证明不太严重。&rdo;谭睿康送走了那人,遥远还静静躺在沙发上。谭睿康跪在沙发前,怔怔看他,遥远道:&ldo;又怎么了?&rdo;&ldo;小远。&rdo;谭睿康道:&ldo;那天你去青岛,哥后来想想,要么咱们就这样过日子吧……我离不开你,结果你回来说治好了……哥信了你,才放心去结婚的……&rdo;&ldo;是我的错。&rdo;遥远道:&ldo;我不该骗你的。&rdo;谭睿康摇了摇头,说:&ldo;是我的错,我的错……&rdo;遥远摸了摸他的脸,说:&ldo;复查了么?&rdo;&ldo;复查了。&rdo;谭睿康说:&ldo;正常。&rdo;遥远点了点头,抱着猫继续发呆。谭睿康起身去打扫房间,遥远的房间乱糟糟的,打扫完以后出来,看到遥远拿着遥控器,小孩子一样坐在茶几和电视中间的地毯上,抱着两只猫看电视。&ldo;在看什么?&rdo;谭睿康过去坐下搂着遥远。&ldo;小时候的生日。&rdo;遥远说:&ldo;上次搬家的时候我找到v8的储存卡了,它就掉在床后面的缝里,找出来刻了个盘。&rdo;电视上是初三那次遥远的生日会。大家在元禄里吃寿司,嘻嘻哈哈地打闹,张震骗谭睿康吃芥末,谭睿康吃得眼泪狂飙到处找水,遥远一直拿v8对着他拍,谭睿康拼命推。谭睿康笑了起来,两人看那段影片看得很开心,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遥远枕在谭睿康的大腿上,用抱枕按着自己的脑袋,从抱枕的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看着电视出神。&ldo;马骝,你病治好了,可以结婚了,什么时候去结婚?&rdo;遥远拳头碰了碰谭睿康的下巴,说。谭睿康抱着遥远,说:&ldo;不结婚了,以后都不结婚了。再也不结婚了,守着你过日子。你别嫌弃哥。&rdo;遥远道:&ldo;那你以后的小马骝怎么办?&rdo;谭睿康道:&ldo;连你都照顾不好,怎么去爱自己的小孩?没这个资格。&rdo;电视里的初中生嘻嘻哈哈在玩,没有声音,但是想象得出齐辉宇兴奋地说了句什么,然后大家又一起哄笑。那个时候,他们还很小很小,遥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还有段这样的岁月,也有段这样的青春。theend遥远又说:&ldo;跑运动会的时候肝区还疼不。&rdo;遥远摸了摸谭睿康的肋下,谭睿康说:&ldo;不疼。&rdo;&ldo;这里呢?&rdo;&ldo;这里?&rdo;谭睿康抓着遥远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不说话,安静地注视着遥远。遥远侧头看他,两人彼此看了很久很久。他反复在脑海中对比当年谭睿康来到他家的那个模样与现在的容貌。完全不一样了。那时候的谭睿康就像一块黏糊糊的口香糖,头发油油腻腻,穿一双回力,袜子还破了两个洞。现在他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衬衣,脖颈上有股淡淡的好闻气味,头发剪得很短很精神,戴着遥远给他的表,穿八十块钱一双的袜子,吃寿司会蘸芥末,认识牛市,会看大盘,听得懂粤语,会唱k歌之王。他的领带只有遥远会打,离了家就被打得乱七八糟跟红领巾似的,他买衣服只听遥远的,遥远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从衬衣到袜子到内裤,全是他包办。他买什么,卖什么,只有遥远才知道,吃什么,喝什么,都是他说了算。那些年里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等车,一起大笑一起淋雨,一起郁闷一起开心,就像一个脏兮兮的橡皮泥猴子,在遥远的光芒中脱胎换骨,这些年里,是他亲手把猴子捏成这副干干净净的可爱模样。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捏的一份礼物,本来想算了不要了,随手扔了吧。现在看来看去还是舍不得,毕竟花了这么多心血。毕竟他除了是谭睿康之外,还是他哥。似乎从他来到他家,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了彼此无法割舍,渐渐融入对方的生命……不,应该说是在外公家的院子里……二十年前的那一天。不管赵国刚做过什么,有多老多丑,只要他站在厨房里给他做饭,遥远就爱他,谭睿康亦然。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灵魂里的每一处,都有遥远的印记。组成这大猴子的每一寸橡皮泥,不管是外表还是内里,都被印上了遥远的指纹。遥远说:&ldo;我可能那个时候就有点爱你了。老喜欢整你,让你出丑。&rdo;谭睿康又抬眼看电视上的片段,十年前,他抱着遥远,高兴地拼命揍他。&ldo;我爱你。&rdo;遥远小声说。&ldo;小远,我可能……我觉得我也爱你的。&rdo;谭睿康道:&ldo;我那天,我……有一天……我坐在那边家里,桌子上放着你给我的手表……我看到背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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