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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之?”“嗯。”“庆之?”“嗯……”前面的路还很长,我干脆不想其他问题了,只专心地背着她,时不时地应她一声,任由她蹭着我的脖子,再等着下一句呼唤。很久之后,我对她说,这是我生平做的最傻却也是最有趣的事……作者有话要说:☆、齐逊之&安平(上)齐逊之:初入宫廷时,我不过十岁。只因父亲担了个凌烟阁大学士的职位,我的学识也不差,皇帝陛下为安平殿下选伴读时便挑中了我。这之前我从未见过安平殿下,父辈之间言语中也甚少谈及,所以入宫时我十分忐忑,然而待见到她本人,倒叫我委实吃了一惊。才三四岁的样子,一身淡黄金绣芙蓉纹的宫装,小小的身子盘坐在案后,挺得笔直,正垂着头捏着笔练字,身影似已融入窗外大片的春光里,端正又孤独。她的手指还很短,捏着那支长长的狼毫笔时,握起的手像是上元节粉白的汤圆。脸颊也是圆乎乎的,像极了我刚出生不久的二妹。这般一想,原先的紧张倒没了。可是等她抬眼看过来时,黑亮的一双眸子竟毫无笑意,唇抿的紧紧的,严肃而端庄。于是我又猛然记起,她是大梁皇帝和青海女王唯一的掌上明珠。父母的教诲言犹在耳,我敛衽下拜,恭恭敬敬。陛下身边的福贵公公笑着跟她解释:“殿下,这位是齐大学士的长子齐逊之,年方十岁,从今日起便入宫做您的伴读了。”我悄悄抬眼去瞧她的神情,恰好她也正瞧着我,目光相触,不禁又觉惶恐,然而待垂了头,我又有些气恼。虽知晓礼节重要,但她毕竟才三四岁,总一副老成的模样瞧着我,怎么不叫我难堪。“既是父皇的意思,便这么办吧。”她忽而开口,极力将软软的童音说得肃然。像是含在口中的一块糯米糕,带着黏牙的甜腻,便干脆一口吞下,毫不拖泥带水。福贵公公退了出去,安平殿下又忽然唤我道:“齐逊之是么?免礼吧。”“谢殿下。”我谨记教诲,起身垂首,始终恭谨有度。她已搁下了笔,与陛下极其相似的一双深邃眸子落在我身上:“你几岁开始读书?”“回殿下的话,五岁。”她“嗯”了一声,又拿那软软的童音问:“都读些什么?”我想了一下,斟酌着道:“什么都读。”她似乎对这回答很满意,点了点头,又执了笔去练字,似随口般说了一句:“宫中沉闷,累你牺牲大好时光陪本宫了。”我悚然一惊,忙称不敢。仍是垂手立着,却几次忍不住却瞟她,怎么也想不通这般年纪的小孩子会说出这样周全的话来。如她这般年纪,在寻常人家还是同父母撒娇,与同伴戏耍的时候,可她怎会心智这般成熟?很多年后回想起此事,我颇为感慨地对她道:“陛下当初可真是正经,叫我也不敢造次,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而她却有些茫然,细想了一阵之后微微摇头道:“只零星记得一些,朕那会儿年纪太小了。”“……”我默默无言,正是因此,我才被你吓得不轻啊……※※安平:我这一生,除却父母,只与一人纠缠最多。那人便是子都。幼时之事,我是真记不清了。只因自小便知道双肩担着父皇母后厚重的期许,眼前更是满朝众臣和天下百姓的目光,那时自然是被宫中嬷嬷教养的中规中矩,只怕行差踏错一步,惹来非议不断。以致于后来母后与父皇回忆起他们女儿的童年时,总是一副茫然的神情。这不奇怪,我是没有正常孩子的童年的。因为那是一段漆黑不见天日的岁月。投毒,谋杀,意外……一个个凶手的名字在我的耳边出现,又彻底消失在人世间,可是这些阴谋诡计却从未消失过。所以之后为了让所有人都认为我年幼无知,并无危害,我便开始了活泼胡闹的时光。如今回想,除了因为年纪小之外,我大概也是刻意忘了那段岁月。与子都相关的完整记忆,最早的只能追忆到八岁那年的某个春日。我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赏花,周围是几位皇亲国戚中的女眷,也都是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她们是随母亲或祖母入宫拜见皇祖母的。恰好那日忘了叫圆喜通知子都不用入宫伴读了,这边我正端着皇室风范招待着他人,那边他已白衣款款地从假山后绕过来了。他已有十五岁,身量抽芽般疯长的年纪。大约是读多了魏晋清谈的书,魏晋风度也融入了骨髓里。发丝总不愿束起,只拢在肩后,一路踏着小径走来时,广袖鼓舞,墨发旖旎,说不出的潇洒风致。我起初还并未在意,左手边的一个十几岁的远房表姐最先开口,捏着一方绢帕虚虚掩住红艳艳的唇,低声道:“那是哪家的公子,竟能这般直接入了内宫。”语气里有些慌乱,却又似乎带点惊喜。我这才抬眼去看他,只一眼便不禁想起那首《思帝乡》来: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之前读时只觉得是首由白纸黑字写就的诗,如今成了朱砂丹青绘就的画,字字句句都是生动鲜活的一个人。不过也仅此而已。子都后来追问起时,得意地笑说:“原来陛下八岁便钟情与我了,真是……啧啧……”我觉得好笑,他也太夸张了些,我虽心智早熟,倒还不至于八岁就懂男女情爱,那时不过是欣赏他罢了。之所以会记得这般清楚,大约也是因为这是他在护着我被疾风踏伤之前,唯一以站立行走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的画面……至此很多年后,在那个永生难忘的战场,当他从马上一跃而下,立在那里时,那首埋在心底的诗句才又鲜活起来。作者有话要说:☆、齐逊之&安平(中)齐逊之:安平入国子监那年,我已经可以离开了。但是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是去找了恩师说情。恩师多少有些为难,他认为以我的学识,早就可以离去了,如今实在没有留下的道理。我只好使出绝招,捂着膝盖忧愁地叹息:“老师看我这般模样,除了读书,还有什么能做的呢?”恩师当即红了眼眶,大手一挥:“那就留下吧。”她于某个暖融春日上午到达,众人都站在门边相迎,我腿脚不便,命下人扶我坐于院内的一株榕树后。透过大门敞开的角度望过去,她踩着墩子从马车下来,入眼便是一身雪白的深衣。发髻以金冠束在头顶,手中执一柄折扇,唇角轻勾,顾盼之间,眉梢眼角尽显风流。众人窃窃私语,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做男装打扮,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跟着她的步伐入了院内。也实在是巧,那日秦樽来迟了,急匆匆地冲进来,险些冲撞了她。众人都吃了一惊,秦樽自己不知道眼前之人是何人,身为尚书公子,傲得很,当即便要大摇大摆地从她面前过去,却被她伸手挡住。彼时秦樽青葱年少,尚未发胖,标致的很。众目睽睽之下,她的折扇挑起了他的下巴,笑得十分满意:“这位公子姿容貌美,堪称当世子都啊。”秦樽哪里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当众被调戏,当然面色不好,青白交替,好一阵错愕无语。也不知是不是太震惊了,他停顿了许久,竟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子都?我们这儿只有一个齐子都。”我坐在树后差点没笑出声来,看看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憋笑到内伤的表情。这大概也是后来秦樽去找安平报仇的原因之一,实在是太丢面子了。自我十五岁被疾风踏伤小腿,已有数年不曾见到安平,今年刚及弱冠,父亲为我取了“子都”的表字,她并不知晓,所以一时间也来了兴趣,问道:“齐子都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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