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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爱上一个内外好看的人，又是多么容易。月眉爱上了沈藏青，才会心甘命抵，决定将自己的角色扮演下去，来换沈藏青的安乐无忧。怪不得喜爱读书的月眉，唯独会和我一起逃掉陈夫子的北莽语言课，真正需要学的人只有我，待到月眉成为张寒竹替我受死，沈藏青便会和我逃回北莽山林，避人耳目，长寿一世。我注视着沈藏青和月眉，这两个阿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挂起冷笑：“你们凭什么，为一个人决定苟且偷生的命运？”月眉瞥见沈藏青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狠咬青紫嘴唇，哆嗦开口：“就凭你由始自终清楚全局却从不点破的沉默。”张寒竹，阿姜诸多兄长里，我只与策表哥感情好。亲兄长有时会因为做错事而求我代他们向父母求情，只有策表哥，从来对我无所求。也是，他无论尊与荣都有了，什么也不缺，还要求什么。所以当他跟兄长讨论杀掉北莽进贡来的男童，我一点也不明白他的意义所在。“策表哥，你要是杀了那些人，北莽的将军们都会怀恨在心，对你以后的江山有什么好处呢？”策表哥温和的笑容停在脸上，躬身抚摸我头：“这个问题，你还问过别人吗？”“寒竹没有，”我使劲摇头，“哥哥们都太笨了，我怕他们说漏嘴了策表哥会不高兴。”他的笑容又温开了，抚摸我头的力道微微加大，却显得更为真实：“想不到小寒竹那么聪明，策表哥得去找一只雪鹰作为你的生日礼物才行。”“策表哥原先的那只雪鹰呢？”我撅嘴不满。他朝我微微一笑，这笑得不如以往般虚假：“难道小寒竹就不想要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吗？”策表哥的这句话，颇具深意，指的并不是一只新的雪鹰那么简单。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苍天已经剥夺了全部属于张寒竹的东西。身份、富贵、爷爷、父母、兄长、策表哥、阿姜，这些属于张寒竹的东西，统统消失在了父辈与姑姑为策表哥争夺王位的那场秋夜大火。金色的火舌吞噬了属于张寒竹的所有东西，只留下了她自己，一个一无所有的张寒竹。我会找上广寒寺，不是没有原因的。人人皆知张家给所有院落别苑种上寒竹，大片的寒竹林，就是昭示着张寒竹会在这里的标记。我找上有片寒竹林的广寒寺，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新王的军队找上寒竹，找上我，张家最后一名叛党欲孽。我不希望，也不曾想望，来找上我的人，会是沈藏青。所以，我起初不愿意跟沈藏青走，怕连累他。但是沈藏青比我还固执，如果我们俩相互拗下去，只怕会招摇甚广，害了庙里的同伴。可是，与沈藏青相依为命的这些年，还多了月眉，安逸得令人不敢置信。我开始不愿意猜测，沈藏青沉默的行为下，潜藏了怎样的信息，如同我猜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心怀的，又是对我和策表哥怎样的鬼胎。能够蒙蔽着眼，如同盲目般地信任身边的人，是一种多么新鲜的体验，如同回到了不懂权欲的那些日子，真心喜欢那个为我捉鸟取乐的家仆甚于兄长。不要懂，去享受他人对自己的好，有什么不对？成为阿姜后，能愿意对我好的人何其少。沈藏青、月眉，他们又怎么能替阿姜决定，谁可以在，或是不在她的生命里。策表哥，你曾经问过寒竹，想要什么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想，她有答案了。她从来没有那么奢望过，会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能够平安顺泰活下去。我惨白着脸，想要朝他俩挤出一丝笑意：“你们猜，那位同样被张寒竹叫做表哥，只在新年见过她几回的奎王，能不能认出长大后的她来？”金老板如果让能在西临呼风唤雨的张寒竹下鞭前考虑对象，她一定选择——鞭死邕城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账！要不是自己鼓起勇气牵起沈藏青和月眉的手走下茶楼，发现原先经过茶楼去邕城官府的军队已经原路折返了，还押解着手带镣铐的府尹，她真会傻乎乎自己往枪口上撞，生怕世人不知道，她就是缉拿的通缉犯。面对这个差点让我和他们生离死别的玩笑，金老板只是哈哈大笑糊弄过去，说自己只是看不惯藏青兄那么没来由地宠着一个无法无天的丫头。听到这里，我就恨得牙痒痒巴不得上前掐死他。沈藏青微笑着制止了我，是的，微笑着。他本就是好看的人，绷紧惯了的脸笑起来，愈发好看不生腻，份外让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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