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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贾母道：&ldo;鸳鸯，你去把保龄侯家早间送来的那只小匣子取了来。&rdo;小姑娘应了一声，入内室去了。贾宝玉有些吃惊，虽知未来之大丫环就在上回那些新人里，只是这些新上来的因年纪还小、规矩学得还不全，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一等丫环、体面地在主子跟前干轻省活的，除了自己的那几个小厮，便是分到他房里的丫环，他都没怎么太接触过。更兼有元春、贾珠等事，他还不及上心把一个个的名字与这些人对得上号。如今放松了下来，听贾母叫&lso;鸳鸯&rso;，之觉得这未来的大丫头此时已有了些风范了。

贾母又对宝玉点头道：&ldo;是了，略垫些儿，等会子就到晌午了，这会儿吃多了又要吃不下饭了。&rdo;宝玉端正坐着听了。

鸳鸯拿了只小匣子过来捧与贾母，贾母打开道：&ldo;这是保龄侯家送来的，便给了你罢。&rdo;贾宝玉跳下榻来接了：&ldo;是什么好东西？&rdo;见大家都笑看着他，就顺手打开，却是个玻璃罩里罩着一只银制的西洋船的模样，不由大喜，翻过来掉过去的看着。

王熙凤就道：&ldo;果然还是喜欢这些个东西，从前在娘家的时候，我哥哥小时候也是爱玩这些个西洋物件儿，生生把个小时辰钟拆成一堆破铜铁！教父亲一顿好打。&rdo;贾宝玉心说，男孩子喜欢机械类的东西当然很正常啦！冲王熙凤扮个鬼脸儿，看到她愣了一下神，又得意地挤了下眼睛，换来一个嗔瞪的眼神。再看向贾母时，贾宝玉笑容里带着点儿谄媚：&ldo;谢老祖宗赏～&rdo;

贾母道：&ldo;可见是喜欢了，摆在你屋里头的架子上去罢，总抱着它，仔细跌坏了。&rdo;贾宝玉又看了一眼船模，把匣子交给一旁候着的丫头，细听她们说话。王熙凤道：&ldo;既这么着，过两日我便打发人到保龄侯府上去，一是回礼，二也是接了史大妹妹来，家里也可趁这两日功夫，给史大妹妹收拾出住的屋子来。老祖宗看这样可使得？&rdo;

贾母笑着点头：&ldo;屋子不必另找地方了，还是在我这里吧，与宝玉一道住着。&rdo;王熙凤应了。贾宝玉听到&lso;史大妹妹&rso;又连着保龄侯史鼐，便疑是史湘云是来，忙问道：&ldo;哪里的大妹妹？&rdo;贾母道：&ldo;是史家的大姑娘。&rdo;王熙凤知道史湘云父母双亡，只轮流由两个叔叔养着，贾母心地慈和，怜她父母双亡，欲接过来照看几日。然而宝玉尚小，此时不宜解释什么寄人篱下来扫兴，就岔开话头：&ldo;这么着二姑娘和三姑娘可有伴儿了，往日常说四姑娘还小，且不能一块儿玩闹，正抱怨呢，&rdo;说着就笑了，&ldo;四岁的嫌三岁太小。&rdo;邢夫人听到此处也是一笑。

贾母道：&ldo;你不说我倒忘了，虽说过门是客，要与咱们家的姑娘一样待，到底有些不同。可要互相让着些儿，总要和睦些才好。&rdo;王熙凤接口道：&ldo;正好一块儿陪着老祖宗好热闹。&rdo;正说笑间迎春、探春也过来了，宝玉又起身相迎。三人请安落座，贾母因问去哪里了，探春回道：&ldo;回老祖宗，二姐姐与我去看四妹妹了。&rdo;贾母一点头。

王熙凤又道：&ldo;姑娘们还不知道吧？咱们家要来客了。&rdo;迎春眼露好奇，仍是抿嘴不言，又是探春问道：&ldo;是什么客呢？&rdo;王熙凤笑答：&ldo;是史家的姑娘。&rdo;

一时厨房里来人，说是午饭已得了。贾母就命摆饭：&ldo;宝玉与我一道吃了吧。&rdo;王夫人、邢夫人与王熙凤服侍了一回，贾母对王夫人道：&ldo;珠儿两口子到他岳父家去了，你去看看兰儿罢，&rdo;又说邢夫人，&ldo;家去看你老爷吧，留凤哥儿在这里陪我说话。&rdo;邢、王两人告辞而去。吃过午饭，贾母要歇一会儿晌，贾宝玉回去看他的船模去了，迎春与探春结伴回房休息。

贾珠回来的时候已是半下午了，冬日天短，再一个时辰天就好黑了。他因在岳父家饮酒，不敢满身酒气就直回来，饭后又梳洗一回、向李守中请教了些学问，方才携李纨回来。见过长辈，贾母与王夫人问的是身子有无不适，贾政就问李守中说了些什么。贾珠道：&ldo;只让我在家安心读书，把文章做稳妥。&rdo;贾政道：&ldo;既如此，你便依旧在外书房里读书，等下回秋闱便是，&rdo;想了想添了一句，&ldo;闲时看宝玉先背《四书》，你只管你们两个学问上的事，旁的且不必过问了。&rdo;

贾政说一句，贾珠应一句，看贾政没话了，方告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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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贾宝玉又往贾珠外书房而来，贾珠果然已经在了。贾珠看一眼贾宝玉，见他身后茗烟捧着一套《四书》，摇头笑道：&ldo;往后只管先带《论语》来，旁的先不急。&rdo;贾宝玉道：&ldo;就从《论语》背起了？老爷可曾说要怎么查的不曾？&rdo;贾珠笑道：&ldo;不独为《论语》记孔子言行，只因《四书》里头唯《论语》章短，从这里背起倒容易些，等这个背会了，再讲其余才方便。&rdo;贾宝玉点头，从茗烟手里拣出《论语》来。

贾珠指一新添的书桌道：&ldo;你先去那里习字，临上几页字好交老爷的功课再说。&rdo;贾宝玉依言到了书案前，见案上文房四宝俱全，座椅高矮也正好，便安心坐下临字。贾珠给他选的是颜体，因颜体看起来端正，科举取士，字也是一条很重要的标准。贾珠因病了许久，落下不少功课，自己也先去临了一回字，一笔一划间，心慢慢地静了下来。

过了半晌，兄弟两个都写完了功课，小厮们奉上茶来。贾珠一面喝茶一面与贾宝玉闲话：&ldo;你还小，老爷的意思并不叫你现在就通透《四书》能做文章，只打些底子便罢。话是这么说，你也不可背完就了事，须防着老爷考较。&rdo;

贾宝玉悄声问贾珠：&ldo;大哥哥，你小的时候，老爷都考过你什么了？好哥哥，告诉我吧～我好有个数儿～你忍心倒教老爷骂我么？&rdo;

贾珠笑骂：&ldo;心思都用在这个上头了！你只管把书背完就是了，至于讲解，我略提几句你记住就行了，不是说了么？且不用你细剖开了书本做文章。便是老爷问话，只要你背全了，略懂了，不过说你两句罢了。&rdo;

贾宝玉放下心来，贾珠说的与他想的倒是一样。又想既然算是半正式的读书，最好要有个计划，在他看来背书、做题、想法子弄个历年真题和范文什么的看看，也就差不多了。但是毕竟是没考过科举的，不免又问了一句：&ldo;老爷说旁的先不要顾，且看《四书》，那旁的书不要看一看的？&rdo;用不用看什么辅导教材啊？

贾珠的脸有一瞬的扭曲，就知道老爷会这样！贾政所说的《四书》固然是根本，然而光背《四书》是绝对没前途的！旁的不说，进学要写的八股，那是要押韵的，除了书本至少还要懂韵，一本《集韵》是少不了的。此外诸诗词、先人文章与诸史也是要稍有涉猎的，为的是用韵用典，让文章显得饱满，否则光会背书解释，不会联系实事作论，那肯定是取不中的。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可等他抛开其余专一攻圣贤文章，某日没有答出一出自《荀子》的时候，又被贾政臭骂一顿。

贾珠却不能直说贾政不对，只含糊道：&ldo;你先背书，我这里尚有旁的书，你闲时可读一、二，对写文章有好处，自朱子作注以来，后人能徒口解圣人文章者稀，何况是因一句书便要做一篇文章？&rdo;

贾宝玉也听明白了，死背课本，考填空、默写题还行，真要是到了写作文，你就是把字典给背下来却不通修辞手法，不懂文章结构，一应典故都不知道，能写得及格就不错了。由此对贾政十分无语，此人一未下场考过试，二未出题考过人，偏又爱在这个问题上指手划脚，令做儿子的左右为难。最倒霉的就是贾政除了&ldo;读书进学&rdo;四字之外，关于读书方面的庭训，就没几句是对的，典型的外行指挥内行。[1］却听贾珠咳嗽一声：&ldo;无论如何《四书》总是根本，背不出来我可不敢让你看旁的书。&rdo;贾宝玉也跟着咳嗽了一声：&ldo;是。&rdo;

&ldo;好到晌午了，先用饭吧。&rdo;

&ldo;好。&rdo;

自此贾珠多了一个小小学生，贾宝玉除了到了时候拉他去习she之外，读书写字的时候极是安静，并不打扰贾珠。贾珠因旁边有一小兄弟，更要做出榜样来，倒比与同窗一道读书时更认真了些，此外贾政虽不命他与贾宝玉多讲解，他也要说着两句，为免在弟弟面前有解释不出来的问题，贾珠更是把书本细细梳理了一遍，收益良多。

当王夫人不欲宝玉太累，也不欲贾珠被打扰，想让宝玉重回内院自习时贾珠道：&ldo;宝玉从不吵闹，多个人，我也不沉孤单。且为教他，我倒比从前更用心做学问，倒发觉好些以前没注意到的，有他在，倒是个鞭策。且老爷说了，宝玉再大一点便送去上学，我尽有时间备考的。&rdo;

嗯，其实就是为了不在弟弟面前丢面子、要保持兄长的光辉形象，不得不更加用功充实自己。

王夫人听贾珠说的有理，又想贾珠身体刚好让兄弟俩一处解闷也是好的，这才不说话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几日，这天，贾宝玉正与贾珠各据一案习字呢，就有贾母派来的婆子来找宝玉：&ldo;珠大爷，老太太说了，史大姑娘来了，让宝二爷去见见呢。&rdo;

贾珠看一眼宝玉案上，估摸着他今日的功课已经完了，又见宝玉眼中颇有向往之意，笑道：&ldo;还不快去了？下半晌不过来便打发人来跟我说一声。&rdo;

宝玉应了一声，跟着婆子去了。

第29章史湘云初到荣国府

一路走来，贾宝玉的心情算不得好，史湘云出现了，林黛玉和薛宝钗也不远了。李纨与王熙凤虽也是金陵十二钗中人，总归是嫂子，而这三位&ldo;姑娘&rdo;与自己的渊源可就大了去了。想到红楼梦最后的凄凉，贾宝玉心里堵得慌，不由得腹诽，这其实是一家名字叫&ldo;红楼&rdo;的杯具店，是吧是吧是吧？

想事儿的时候，路最不经走了，贾珠之外书房就在贾母正房前一个院子里，比贾政的外书房离贾母正房还近些，没几步路就到了。贾宝玉被迎进贾母正房的时候，家里凡上得了台面的正经女眷都在，正陪着贾母见客呢。贾宝玉自掀开的帘子里进到屋里，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待双眼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一眼便看到了正中榻上贾母身边靠着的一个小姑娘。探春早滑下了椅子，连惜春也由辱母抱着站了起来。

贾宝玉先见过了贾母与王夫人等，笑着走上前道：&ldo;老太太，听说史家大妹妹来了？&rdo;贾母左手轻拍靠在自己怀里的湘云的小肩膀，道：&ldo;这不就是了。&rdo;贾宝玉歪着头打量了她一下，见她也就是个幼儿园大班左右的小丫头，看不出身量来，倒是一张脸上笑得明媚灿烂又带着娇憨，黑而亮的眼睛此时也上下打量着贾宝玉。因刚出了父母之孝，故而穿上了玫瑰紫面子的银鼠褂子，脖子上挂着传说中的金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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