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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刘贺的脸上露出一丝惭色，口中的调侃却丝毫未减，&ldo;每日对着这么一个标致的人物，你还是那般坐怀不乱吗？老三你也该忘却旧人，来者可追了。&ldo;

&ldo;这么说，侯爷已经忘却旧人了？&ldo;孟珏依然无甚表情，眉棱却是一抖。

刘贺脸上的孟浪之色骤然隐去，惨然然地笑了一笑，&ldo;罢了。罢了。我还是回豫章去好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就都托付给你了。&ldo;

第八章登秋

洛阳南郊的洛水临水建有许多城中富户的宅邸。既不是官宦诗书人家，品味免不了庸俗，这些宅邸大多亭台堆砌，斧凿之意颇浓。间或有一两座浓淡相宜的宅子，便会在那洛水之滨跃然而出。兰芷园便是这样一座宅子。此时已是元康四年的秋季，园中的连香树枝叶皆已变为火红，园中庭舍只在树丛中露出白色一角，看得出园主造此宅时取得一个＇隐＇字。

一个小厮正在园中清扫地上的落叶，红的黄的一叠又叠，将园中的秋意泼染得彩画一般。

一个丁香色紫衣裙衫的年轻女子牵着一个红衣的女童自廊下闲步而出，伸手指了指园中纷飞的红叶。那女童挣脱了女子的手，跑入园中，咯咯笑着左扑右抓想要接住落下的红叶，远远望去像一只火红的幼狐在和红色的飞蝶起舞。紫衣的年轻女子轻依廊柱，懒洋洋地晒着温而不燥的阳光。一个白衣的侍女自廊下匆匆而出，一看到两人，便道，&ldo;丙小姐怎么又不在屋中歇息蓄养中气，彤裳自有人照顾，如果累着了小姐，公子回来又会责罚我们的。&ldo;说罢，又冲着扫地的小厮道，&ldo;丙小姐来到园中，你怎么也不照应着？&ldo;

&ldo;带着彤裳走几步，哪里就累得着我。&rdo;丙汐笑道，&ldo;孟大夫给我药方不也是要适量活动的吗？&rdo;

扫地的小厮忙道，&ldo;丙小姐循的是公子的医嘱，弄影姐姐就别骂我了。&rdo;

丙汐小声附和道，&ldo;嗯，病人自然要听医生的话。&rdo;

&ldo;只怕公子的话丙小姐都愿意听呢。&ldo;三月也笑道，又四下瞧了瞧，&ldo;葵儿呢？&rdo;

&ldo;和四月上街买茱萸去了，&rdo;丙汐道，&ldo;重阳节快到了，以前在鲁地时，家父常在此节气带家人一起登高。不知孟大夫……和你们的习惯，我便自做主张让她们先去买了，省的要用时再去买，又买不到了。&rdo;

&ldo;姑娘好心细。&ldo;三月赞道，&ldo;以前在长安时，公子也常带我们爬登山临高。只是自公子沧河……之事以来，我们凡事小心，公子身边也再没了可心的女子，大家也便好几年没有此雅兴了。&ldo;三月说着眼光有些黯然下去。

那一旁的小厮反笑起来，&ldo;弄影姐姐刚才骂我，自己倒提这些过往做什么。谁说公子身边没有可心的女子呢？&ldo;

三月闻言抬眼瞧了瞧丙汐，破颐而笑，&ldo;我也是这些日子担心得久了，有些糊涂了。&ldo;

丙汐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恰巧彤裳停了戏耍，跑回她们身边，丙汐便牵了彤裳的小手道，&ldo;我听四月姐姐说起过，孟大夫昔日视那红衣姑娘如亲妹子，如今见了彤裳的确如见故人了。&ldo;

&ldo;姑娘知道我说的不是彤裳。&ldo;三月说罢，笑不再语。丙汐被她弄的越发脸红起来，想起前话，又问道，&ldo;不知三月姑娘这些日子担心的是什么？&ldo;

&ldo;我们初来洛阳之时，在孟津借渡船着岸，又在东城的马市随着惊马群跑出，多少双眼睛都看到过公子。可是送走了大公子，公子却还是在洛阳城住了下来，虽说另选了这座宅子，怎么就不怕皇上的人追查到呢？&ldo;三月说到这里，脸上一副不得其解的表情，&ldo;可是这几个月下来，却又没出什么事……然而我私下里总有些余悸。&ldo;

丙汐思忖了一下，道，&ldo;孟大夫选择洛阳，大约一来是因为洛阳是汉朝仅次于长安的大都，故而云糙堂中糙药的品种和数量都充足，方便孟大夫给彤裳和我配药；二来……我猜是因为孟大夫对皇上的性情颇为了解，料定他不会相信孟大夫竟然仍敢留驻在洛阳。而这里又是咱们汉朝船运的交汇之处，通着四面八方的河道。皇上未必是不想追，恐怕是以为追不到了。&ldo;

三月低头揣摩了一会儿丙汐的话，不禁默默点了点头，&ldo;想不到姑娘虽与公子相识时间不长，倒是能看到公子的心里去。尤其这后一点，若不是姑娘提醒，我倒忘了如今金銮殿上的是个心机多么深藏不露的人呢。&ldo;三月的眼睛落入往昔中去，沉默了一会儿，又自语似的道，&ldo;他心机重，公子的智巧却更胜一筹，反而藏身在最不可能之处，如此倒是最安全呢。&ldo;三月又瞧了瞧丙汐，那眼中先前的调笑少了几分，尊敬却浓了几许。&ldo;我还有个不解之事放在心里，一直不敢问公子。姑娘既然如此懂公子的心意，或许倒能回答我。&ldo;

丙汐脸上的赧色更重了，却忍不住好奇道，&ldo;三月姐姐请讲。&ldo;

&ldo;几个月前大公子送了那个春秋时的黑白残局来，不知公子是怎么拆解出大公子是要他来洛阳呢？&ldo;

丙汐那时尚在昏迷不醒之时，并不知道还有此周折，因而道，&ldo;竟有此事？不知是个怎样的棋局。&ldo;

三月俯身抱起彤裳道，&ldo;那棋局画在一帕丝帛上，一直搁在公子的书斋里，我昨日还曾瞧见，走，姑娘随我移步瞧瞧去。&ldo;

两人抱着彤裳穿廊来到孟珏的书斋中，果见那几案之上有一张画有黑白云子的丝帛。

三月道，&ldo;我少时也曾学过围棋，那日看见这棋谱也曾尝试破之，只是……&ldo;

&ldo;姐姐没有解出吗？&ldo;

&ldo;不，我解出了。可是我将那破解的步骤连在一起，并没有得到任何线索。&ldo;

丙汐将那丝绢展开，细细瞧了瞧，颦眉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道，&ldo;海昏侯爷并未将路线藏在残局的破解中，而是就在这残局中。&ldo;

三月听得越发糊涂，&ldo;丙小姐的意思是……？&ldo;

丙汐道，&ldo;一般人看到棋局，首先想到的是棋路，所以都会以为答案藏在解局中；又或者看到的是实子，即黑子或白子，可其实你细看这棋面中双方的目，不正是一张从长安经渭水而出再入黄河的水路图吗？&ldo;

&ldo;小贺的那点把戏骗骗旁人还行，却瞒不过丙小姐的眼睛。&ldo;孟珏不知何时已站在书斋门口，手中还握着马鞭，显然是刚刚从外边回到宅中。丙汐的一双秋目扫向门栏处，自己的呼吸已经滞了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