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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第1页）

廊下铁马叮当，几个月不见，谢鸾的个子已经抽了条，披着赤狐毛滚边的大氅，抱着修长的手臂站在那出神。远远一看，就像琅琅璞玉，即将窜成森森千丈松。

过了好半天，谢鸾被侍从点了点，回过头来，连忙打了个招呼，&ldo;二皇兄！&rdo;

二皇兄是&ldo;皇兄&rdo;，大皇兄是&ldo;大哥&rdo;，谢鸾分得一直很清楚。

大殿铜门紧闭，透不进一丝风。谢疆连门都没能进去，要了张椅子在门口坐下了，拍了拍袍子，说：&ldo;小容王怎么在这风口站着？&rdo;

谢鸾摇摇头，&ldo;母后叫我在这里等。&rdo;

林颁洛看了谢疆一眼，欲言又止。谢疆就像能听见他心里的啰嗦，转头淡淡瞟了他一眼，林颁洛又把话吞回去了。

谢鸾是个聪明的孩子，功课比那些世家大族里层层遴选上来的侍读都好，又被谢怀挂在腿上在军中度过了小半个青春。如此视野胸襟，本来就是常人可望不可得。如今的谢鸾虽然看着还是个孩子，但内里恐怕已经与同龄人迥异。

皇帝要立谢鸾为储君，其实一点都不意外。用圣贤书上的标准横量竖比，这样的皇帝无论如何都会是苍生黎民之福。

但用不着旁人提醒，谢鸾自己知道。

没想到谢鸾垂手站了半晌，冷不丁地开口说：&ldo;二皇兄，为什么人人都想当皇帝？&rdo;

谢疆明知他问的是谁，故意兜了个圈子，笑道：&ldo;也不是谁都想当啊。&rdo;

谢鸾被风吹了半晌，大概有点着凉，吸了吸鼻子，笑说：&ldo;我知道，二皇兄就不想当。&rdo;

这就有点口无遮拦。林颁洛连忙去看谢疆，谢疆居然挑唇一笑，&ldo;嗯&rdo;了一声。

谢疆从小性子乖张，谁也不大待见。

嫌顾皇后和皇帝吵架吵得烦，就讨厌去问安。嫌他大哥横眉竖眼烦，也讨厌跟他去学骑射。还嫌边上嗡嗡绕的宫人烦，他长到能拿得动笔时的年纪，就拖着鼻涕和铺盖卷往太学门口一坐，死样怪气地赖着不走了。

宫中嫔妃们叨念起二皇子，都说这性子奇怪，可能是因为潜移默化‐‐从谢疆出生起，就没见过皇帝和顾皇后有过一天好脸，再加上有谢怀那么个火气冲天的大哥，就算是好孩子也捂坏了。

谢疆早时也怀疑过是那三个暴脾气把他弄成这样的，但等到书读得多了，独处得多了，谢疆越来越明白，谁也怪不得，甚至用不着&ldo;怪&rdo;，他就是这么个人。

有人天生就是七情上脸的谢怀，有人天生就是蠢得热情洋溢的谢息，还有人天生就是天地瞩目的谢鸾，那自然也应该有人天生就是见天嫌天冷、见地嫌地脏、见人间了无生趣的谢疆。

没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的，天性而已。

他什么都看不上，什么都不喜欢，再好的东西放到他跟前，他都能挑出不是来。

别人挤破头皮的做官，在他这里是通身埋故纸的刀笔吏；别人趋之若鹜的皇子尊分，在他这里就是个空荡荡的大宅子，他宁愿住户部的小屋子；更别提那个高处不胜寒的皇位。

一缸历史的灰尘，埋着夏鼎秦桥、名缰利锁。

无趣，无趣。

一股冷风改了风向穿廊而过，谢鸾用细白的手指压了压火红的狐毛领，&ldo;……但也不是人人都是二皇兄啊。&rdo;

人跟人是不一样，性子天差地别，处境更是天壤有分。

谢疆嫌什么都烦，反而被扔进了一地鸡毛待人拾捡的户部；谢怀想要那缸灰尘，想得愿血染朝衣以往，但皇帝偏偏给谁都不想给他。而谢鸾什么都不做，就做他快快活活的小容王，心向往之的一切都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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