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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第1页)

&ldo;有了存款要找出路。头寸烂在那里,大元宝不会生小元宝的。&rdo;胡雪岩说,&ldo;山西票号近年来通行放款给做京官的,名为&lso;放京债&rso;,听说一万两的借据,实付七千……&rdo;

&ldo;什么?&rdo;张胖子大声打断,&ldo;这是什么债,比印子钱还要凶!&rdo;

&ldo;你说比印子钱还要凶,借的人倒是心甘情愿,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老百姓倒霉!&rdo;

&ldo;怎么呢?&rdo;

&ldo;你想,做官借债,拿什么来还?自然是老百姓替他还。譬如某人放了我们浙江藩司,京里打点,上任盘费,到任以后置公馆、买轿马、用底下人,哪一样不要钱?于是乎先借一笔京债,到了任想法子先挪一笔款子还掉,随后慢慢儿弥补,不在老百姓头上动脑筋,岂不是就要闹亏空了?&rdo;

&ldo;这样子做法难遣没有风险!譬如说,到了任不认帐?&rdo;

&ldo;不会的。第一,有保人,保人一定也是京官。第二,有借据,如果赖债,到都察院递呈子,御史一参,赖债的人要丢官。

第三,自有人帮票号的忙,不准人赖债。为啥呢,一班穷翰林平时都靠借债度日,就盼望放出去当考官,当学政,收了门生的&lso;贽敬&rso;来还债,还了再借,日子依;日可以过得下去。倘若有人赖了债,票号联合起来,说做官的没有信用,从此不借,穷翰林当然大起恐慌,会帮票号讨债。&ldo;胡雪岩略停一下又说:&rdo;要论风险,只有一样,新官上任,中途出了事,或者死掉,或者是丢官。不过也要看情形而定,保人硬气的,照样会一肩担承。&ldo;

&ldo;怪不得!&rdo;张胖子说:&ldo;这几年祁、太、平三帮票号,在各省大设分号。原来有这样的好处!&rdo;他跃跃欲试地,&ldo;我们何不学人家一学?&rdo;

&ldo;着啊!&rdo;胡雪岩干了一杯佰,&ldo;我正就是这个意思。&rdo;

胡雪岩的意思是,仿照票号的办法,办两项放款。第一是放给做官的。

由于南北道路艰难,时世不同,这几年官员调补升迁,多不按常规,所谓&ldo;送部引见&rdo;的制度,虽未废除,却多交通办理,尤其是军功上保升的文武官员,尽有当到藩司、皋司,主持一省钱谷、司法的大员,而未曾进过京的。由京里补缺放出来,自然可以借京债,如果在江南升调,譬如江苏的知县,调升湖北的知府,没有一笔盘缠与安家银子就&ldo;行不得也&rdo;!胡雪岩打算仿照京债的办法,帮帮这些人的忙。

&ldo;这当然是有风险的。但要通盘扯算,以有余补不足。自从开办厘金以来,不晓得多少人发了财,象这种得了税差的,早一天到差,多一夭好处,再高的利息,他也要借,而且不会吃倒帐。我们的做法是要在这些户头上多兼他些,来弥补倒帐。话不妨先说明白,我们是&lso;劫富济贫&rso;的做法。&rdo;

&ldo;劫富济贫!&rdo;张胖子念了两遍,点点头说:&ldo;这个道理我懂了,第二项呢?

&ldo;第二项放款是放给逃难到上海来的内地乡绅人家。这些人家在原籍,多是靠收租过日子的,一早拎只鸟笼泡茶店,下午到澡塘子睡一觉,晚上&lso;摆一碗,。吃得醉醺醺回家,一年三百六十天。起码三百天是这样子。这种人,恭维他,说他是做大少爷,讲得难听点,就是无业游民。如果不是祖宗积德,留下大把家私,一定做&rso;伸手大将军&lso;了。当初逃难来的时候,总有些现款细软在手里,一时还不会&rso;落难&lso;,日久天长,坐吃山空,又是在这个花天酒地的夷场上,所以这几年下来,很些赫赫有名的大少爷。快要讨饭了!&rdo;

这话不是过甚其词,张胖子就遭遇到几个,境况最凄惨的,甚至倚妻女卖笑为生。因此,胡雪岩的话,在他深具同感,只是放款给这些人,他不以为然,&ldo;救急容易救穷难!&rdo;他说,&ldo;非吃倒帐不可!&rdo;

&ldo;不会的。&rdo;胡雪岩说,&ldo;这就要放开眼光来看,长毛的气数快到了!

浙江两省一光复,逃难的回家乡,大片田地长毛抢不走,他们苦一两年,仍旧是大少爷。怎么会吃倒帐?&ldo;

&ldo;啊!&rdo;张胖子深深吸了口气,&ldo;这一层我倒还没有想到。照你的说法,我倒有个做法。&rdo;

&ldo;你说!&rdo;

&ldo;叫他们拿地契来抵押。没有地契的。写借据、言明如果欠款不还,甘愿以某处某处田地作价抵还。&rdo;

&ldo;对!这样做法,就更加牢靠了。&rdo;

&ldo;还有!&rdo;张胖子跟胡雪岩一席长谈。启发良多,也变得聪明了,他说:&ldo;既然是救穷,就要看远一点。那班大少爷出身的,有一万用一万,不顾死活的,所以第一次来抵押,不可以押足,预备他不得过门的时候来加押。&rdo;

这就完全谈得对路了,越谈越多,也越谈越深,然而仅谈放款,又哪里来的款子可放?张胖子心里一直有着这样一个疑问,却不肯问出来,因为在他意料中,心思细密的胡雪岩,一定会自己先提到,无需动问。

而胡雪岩却始终不提这一层,这就逼得他不能不问了:&ldo;者胡,这两项放款,期限都是长的,尤其是放给有田地的人家,要等光夏了,才有收回的确期,只怕不是三两年的事。这笔头寸不在少数,你打算过没有?&rdo;

&ldo;当然打算过。只有效款,没有存款的生意,怎么做法?我倒有个吸收存款的办法,只怕你不赞成。&rdo;

&ldo;何以见得我不赞成?做生意嘛,有存款进来,难道还推出去不要?&rdo;

胡雪岩不即回答,笑一笑,喝口酒,神态显得很诡秘,这让张胖子又无法捉摸了。他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又佩服,又有些戒心,觉得胡雪岩花样多得莫测高深,与这样的人相处,实在不能掉以轻心。

终于开口了,胡雪岩问出来一句令人意料不到的话:&ldo;老张,譬如说:我是长毛,有笔款子化名存到你这里,你敢不敢收?&rdo;

&ldo;这……&rdo;张胖子答:&ldo;这有啥不敢?&rdo;

&ldo;如果有条件的呢?&rdo;

&ldo;什么条件?&rdo;

&ldo;他不要利息,也不是活期,三年或者五年,到期来提,只有一个条件,不管怎么样,要如数照付。&rdo;

&ldo;当然如数照付,还能怎么样?&rdo;

&ldo;老张,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也还不明白其中的利害。抄家你总晓得的,被抄的人,们或有私财寄顿在别处,照例是要追的。现在就是说,这笔存款,即使将来让官府追了去,你也要照付。请间你敢不敢担这个风险?&rdo;

这一说,张胖子方始恍然,&ldo;我不敢!&rdo;他大摇其头,&ldo;如果有这样的情形,官府来追,不敢报,不然就是隐匿逆产,不得了的罪名。等一追了去,人家到年限来提款,你怎么应付?&rdo;

&ldo;我晓得你不敢!&rdo;胡雪岩说:&ldo;我敢!为啥呢?我料定将来不会追。&rdo;

&ldo;幄,何以见得?你倒说个道理我听听。&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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