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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马矮子仍然雷打不动地执行他的午间遐想计划。因为下午要考试，他破例允许我们自由复习。于是我们蹑手蹑脚地走出宿舍，墙角路边，一遍遍地&ldo;进气排气&rdo;。

许奎和亦兵拿了书躲到僻静处，写写点点的极诡秘。一会儿，亦兵溜到假姑娘所蹲的树下。

亦兵说：&ldo;看你辛苦的，俺给你买了斤奶糖。&rdo;

假姑娘转过背脊，两手堵了耳朵，一门心思瞅着膝前摊开的书。

&ldo;两斤，怎么样?&rdo;

假姑娘依然不理。

亦兵腆着脸朝近凑凑：&ldo;俺是夜里摸过你，可没别的，就是想弄清你到底是男是女，以后不摸了还不行……&rdo;

&ldo;讨厌!&rdo;假姑娘满脸绯红地站起身逃开了。

这些被我看见也听见了，好奇心作怪，追上假姑娘问：&ldo;他要干什么?&rdo;

这时假姑娘汪着两眼泪，委屈地道：&ldo;考试他想让俺传纸条。&rdo;

我马上想起亦兵和许奎平时学习那一副苦样，就说：&ldo;别理他们。&rdo;并伸手在假姑娘肩上拍了一下。

假姑娘万分感激地望着我。

下午，排长手里抖着纸张，在黑板上写下了：&ldo;汽车构造部分及原理小考。&rdo;

我们每人占据一张饭桌，一支笔一张纸，笔尖哆里哆嗦。马矮子不停地在我们周围睃来睃去，一双金鱼眼用劲地鼓胀着，&ldo;哼哼&rdo;声不绝于耳。亦兵、许奎，只是把题目抄在纸上，然后眼睛随着马矮子转来转去，并不答题。马矮子佯装不见，嘴里挂着冷冷的笑。假姑娘坐在我对面，头都不抬一下，飞快地写。

&ldo;俺去撒泡尿。&rdo;马矮子突然说道，没等排长反应，推开门就出去了。

排长写满一黑板的题目，仍没写完，又找了一张小黑板，立在前面接着写。亦兵这时就鬼鬼祟祟地伸手在衣兜里窸窸窣窣地往外掏什么，然后攥在手心，不时低头看两眼。

突然，&ldo;咣&rdo;的一声，马矮子风一样地卷进屋，恶虎扑食般地捉住亦兵的手腕，脸色铁青。顿时，亦兵灰了脸，嘴张得特大，眼神惊惊惶惶不知冲哪合适。马矮子厉声道：&ldo;拿出来，拿出来，哼哼!&rdo;亦兵这时不知为什么要采取笑的方式抵抗，尽管那笑和哭一样令人惨不忍睹。&ldo;拿出来，快点!&rdo;最后亦兵还是乖乖地掏出一把写满答案的小纸条。马矮子一把抓过来，冷笑着说：&ldo;哼哼哼哼，你的出去，你的出去!&rdo;马班长一着急把昨晚看的《地雷战》中的日本话用上了。亦兵的两条腿弯下去许多，不成声地道：&ldo;班长，班长，我‐‐&rdo;&ldo;你的出去!&rdo;亦兵终于在马矮子一双正义的目光下灰溜溜地走出去。马矮子又拿眼盯许奎，许奎忙埋下头把鼻子顶在纸上真真假假地走笔。

这时排长早就停下粉笔说：&ldo;大家要遵守纪律，要考出真实成绩，好坏是水平问题，真假是态度问题，你们……&rdo;

考试继续进行。只是屋里不仅有笔尖戳桌子的声音，还多了上牙磕下牙的动静。

当晚马矮子就让许奎稀里哗啦地在宿舍墙上贴了一张纸，纸上逐个书写了每个人的名字，名字下面是考分。八十分以上的用红笔，六十分到七十九分的用黄笔，五十九分以下的用黑笔，层次分明，一目了然，这很容易使人一下想起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以及在中间摇摇摆摆的小资产阶级。假姑娘竟得了九十九分。许奎只得了六十分。亦兵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黑黑的&ldo;〇&rdo;，像一张洞开的正大喊救命的嘴。马矮子严正宣布：亦兵停课三天。然后才请示排长：&ldo;你说呢老李?&rdo;他从不叫排长而叫老李。排长慌忙点头：&ldo;好，我赞成。&rdo;亦兵耷拉下头，有两颗晶亮的东西在腮边滚。假姑娘在我身边一遍又一遍地嘀咕：&ldo;那一分差在哪哩。&rdo;脸色仍旧灰白。许奎吸着烟，咧着嘴，无比骄傲。半仙得了八十八分，这次没坐在暗处，一脸的光明。

熄灯后，三分钟半仙就开始极兴奋地说梦话：&ldo;啊，排长班长就是我的老师呀，我又回到了课堂……&rdo;许奎则又在被窝里噎住般地笑。亦兵翻来覆去，不再顾忌班长是否满意，折腾着。马矮子床上燃着一个亮点，一明一灭，亮了许久。假姑娘的床上又飘出一声极其悠长的叹息。

夜很深，也很黑。

六

政委前妻生的女儿谢芳，又在我们上课时闯进来。

&ldo;大排长啊，又打扰你，你看这是哪跟哪呀，车站催我们去提货，可我们这些老弱病残，那么大箱子，怎么成呀!&rdo;

马矮子站起身，在后面很响亮地：&ldo;哼哼，要多少人，用不用我去?&rdo;

&ldo;咱哪敢劳驾大班长呀。&rdo;然后谢芳就把目光盯在我们身上。许奎挺起胸，昂了头，两眼炯炯发光。谢芳立起左手食指，故做天真状地竖到鼻子上。&ldo;咣‐‐来个大的，就是他吧!&rdo;

一直到中午仍不见许奎回来。

晚饭过后，许奎才满头满脸的幸福表情，一弹一弹地走回宿舍。

&ldo;回来了，哼哼。&rdo;&ldo;回来了。&rdo;许奎比马矮子高出整整一头，这时尤其显得高。&ldo;活干完了?&rdo;&ldo;瞎，那叫什么活，就是装几只木箱子。&rdo;&ldo;那怎么才回来?&rdo;马矮子的脸阴沉了许多。许奎并不理会那张脸：&ldo;政委女儿留我吃晚饭。&rdo;然后用舌尖舔一舔嘴唇，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ldo;哼哼!&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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