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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第1页）

就连王夫人暗地里也纳罕，当日元春在家时，说是千尊万贵也不差的，她面上看着温柔大度，实则颇有一点子傲气，家下奴仆，纵然是赖大家的也不大看眼里。如今做了娘娘，反倒对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和颜悦色，爱重起来。

近身侍奉过这位大姑娘的下人，并贾母等人皆心里疑惑，唯有在别室款待的抱琴听见，心里清楚：娘娘这是怜及自身了。

贾氏四姝，琴棋书画各善一样，这贾元春正是擅琴，她的贴身丫头也特地唤做&lso;抱琴&rso;，这听起来颇为雅致，实则还不若不擅这琴呢。

抱琴心里清楚，她家娘娘以琴入圣眼邀宠，以皇后身旁女官身份得幸，大大得罪了皇后不说，就连圣上，也惯爱叫娘娘弹奏一曲。就连今日大明宫领宴看灯，吴贵妃和周贵人都不安好心，调唆着让娘娘献曲取乐，幸好甄太妃帮了一嘴，才勉强掩过去这茬。

荣国府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且不说，都城灯市热闹也不遑多让。

朱嬷嬷照看着黛玉离不得身，程舅舅带着自家小姑奶奶并几个力婆从下晌午就游逛起来，可是尽兴的很。

一直到亥正的烟花都放过了，朱绣拉拉程舅舅的袖子，小声问：&ldo;舅舅，那个……人呢？&rdo;不是叫我看一眼吗？

兴致勃勃的程舅舅闻言，哼的一声，气道：&ldo;女儿外向！&rdo;

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带着外甥女往街上最高最亮的一处灯塔去，撇嘴道：&ldo;那边那个，板着脸的就是。&rdo;

朱绣在灯塔下面扫视了两遭儿，都没认出哪个来。这灯塔搭的巧妙，不少年轻姑娘都过来赏看，有姑娘们娇声脆语的，可不就把小儿郎也吸引过来了么，只都笑嘻嘻的，有甚板脸的。

朱绣寻不着，再拉舅舅袖子问询时，忽然在灯塔后面彩棚暗影里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熟悉面庞。

只教朱绣愣住了。

正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66章认出

一直到乘车回到家中，朱绣仍有点儿晕乎乎的回不了神。

程舅舅满脸写着&lso;我老人家不高兴&rso;，哼笑道：&ldo;时候不早了，春柳，快扶你姑娘歇着去罢。&rdo;女儿外向这句话一点也不假，一路上不知想什么呢，回家了都顾不得和舅舅说句话。

更可气的是长姐，没见着人之前还各种忧心，像是不大满意呢，自那湛小子来了一回，姐姐就转了态度，真就成了那什么&ldo;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称心&rdo;了。程舅舅本来极赞成的，叫这娘儿俩气的酸的，如今看湛家很是生了一点子不顺眼。

朱绣忙赔笑道：&ldo;舅舅累了一天了，先吃半盏养身的药酒，再叫点上安神的香，好好歇一宿是正经。&rdo;说着，家下人就忙张罗起来，朱绣亲自用酒提子从土陶酒坛子里盛出半碗药酒，双手奉给程舅舅。

程舅舅抿一口黄橙橙的清亮的药酒，心下熨帖起来，斜着眼甚是不情不愿的替湛家表功：&ldo;今儿的雅间、席面，都是湛家定的。&rdo;

朱绣笑眯眯的，笑道：&ldo;我想起小些时候，我头一次看灯会烟火，就是舅舅和娘带着我看的。&rdo;

程舅舅也想起来，禁不住感叹道：&ldo;那还是你娘刚从扬州回京，正逢老圣人万寿。咱们还遇见拍花子的，吓得我跟你娘……那情景还跟昨儿似的呢，怎么展眼就到说亲的时候了呢？&rdo;

感叹良久，程舅舅&ldo;嘶&rdo;的一声，&ldo;话说起来，那时候捉住拐子的那个军爷，好像……&rdo;

一提旧事，程舅舅忽的想起来万寿那夜利落捉住拐子的五城兵，其他人他都模糊了，唯有一张冷的掉冰碴子的脸有点印象。况且那人提着雪亮地一把大刀，掷刀鞘时还殃及池鱼带掉自家外甥女的一绺头发，赔礼的时候也板着一张脸。

&ldo;是他！&rdo;程舅舅搁下官窑白瓷小酒碗，看向笑盈盈的自家外甥女，虎着脸问：&ldo;你方才认出来了？&rdo;

朱绣哪能承认呢，忙笑道：&ldo;舅舅记性真好！舅舅这么一说，我恍惚有点印象。&rdo;又命春柳：&ldo;快把舅舅的披风拿来，外头风硬，舅舅才吃了酒别吹着汗。&rdo;十分的殷勤。

地下站着的春柳秋桂并力婆，看这甥舅两个打哑谜，皆是一头雾水。程舅舅从鼻子哼出一声，背着手踱着方步回前院书房去。

朱绣耳朵尖，离老远听舅舅边走边嘟囔什么&ldo;就怕贼惦记&rdo;&ldo;居心不良&rdo;等语。

回到卧房，朱绣梳洗过，春柳、秋桂将床帐、暖阁的帐幔一一放下，轻轻带上门，才退到外间去。朱绣不习惯留人在内室值夜，故而春柳和秋桂都是轮流带着一个小丫头宿在外间大床上的。

朱绣拥被坐着，忽然捂着脸偷偷笑两声儿。

其实姆妈和舅舅给她张罗亲事的时候，朱绣真担心过，倒不是怕人不好，姆妈和舅舅总不会害她，挑的人品德行必然差不离。朱绣忧心的反而是长相气质多些，依着这时候的审美，都是像贾宝玉秦钟这种粉面朱唇，像花又像满月，眉目含情，有点女儿气的模样才叫美男子，才讨大姑娘丈母娘喜欢。朱绣爱的那什么有气概，什么宽肩窄腰大长腿的阳刚之美，这个时代大抵是行不通的。

姆妈提起来亲事的时候，她私底下说笑两句闲话没事儿。可这种心事却是一丁点不能说的，姆妈再开明，也受不了闺女对男人的相貌挑肥拣瘦、指点江山，头头是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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