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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管平波没想那么多，作为军人，后退者死。战场不可能温情脉脉，一盘散沙的军队，只有被屠杀的结局。不怕死就不会死，说的是整个军队。个人当然是会死的，再勇猛，刀剑无眼，一将功成万骨枯。所以一声令下往前冲时，无人掉队，才可保证对整个军队而言最小的牺牲。

没有人不怕死，所以只有队长的鞭子与惩罚比死还可怕，到了战场上才不会在面对千军万马时退缩。一个合格的将领，最应该具备的才能便是撤退。一支军队折损十分之一时，就已接近崩溃的临界点。此时主将一旦松懈，军队溃逃，敌军的步兵与骑兵立刻就可砍瓜切菜般进行全歼。因此军纪比一切都重要。严苛至恐怖的军纪，可以保证撤退时尽可能的减少伤亡，更可以震慑敌军，让他们不敢追击，以保存实力，卷土重来。

管平波曾是军人，她知道战场比想象中残酷的多的多。非她用人命去填自己的野望，若她生在太平盛世，也不会想起造反。在陈朝十五年，见到的光怪陆离不胜枚举。腐朽的王朝即将崩塌，即便不想称霸天下，乱世中想活下去，都异常艰难。每一个人，都必须在大厦将倾时积蓄足够的力量。她是，场中的孩子们亦是。

训练鼓声止，孩子们依次放好竹竿，用手撑着腿，大口的喘着气。额上的汗水一滴滴往下落，衣裳更是湿的如同水里捞上来的一般。管平波的神色放缓，冲方才被打的女孩儿招招手：&ldo;元宵，过来。&rdo;

名唤元宵的小女孩小跑至管平波面前，嘴一撇，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管平波掏出块帕子，替她擦泪道：&ldo;若在战场上，方才你已经死了。&rdo;

元宵抽噎着，不说话。

管平波道：&ldo;下回错了鼓点，别慌，快走一步救赶上了。你只管慌，缺了你，阵型便有了豁口，敌人杀进来，一个队都要受牵连。都是你的战友，你想要全军覆没，将来连个去看你父母的人都没有么?&rdo;

元宵哭了半天，才喏喏道：&ldo;我知道，是我错了。师父从没有无故罚人的，我见过外头的青皮打手斗殴，都是闪神即死。师父，对不起。&rdo;

管平波笑了，揉揉元宵的头发道：&ldo;去吧，叫你们队长给你上药。&rdo;

元宵磨磨蹭蹭的道：&ldo;师父，我……我……这旬犯错两回了，旬考时能不能别打板子?&rdo;

管平波道：&ldo;你说呢?&rdo;

元宵眼泪又唰的落下，低头寻队长去了。

这蠢孩子!管平波郁闷的想，指挥员跟政委的活计她一个人干，工作量有点大啊!

第43章官话

管平波打发走了元宵，走到桌边笑问：&ldo;你怎么来了?&rdo;

此事无甚好隐瞒的，陆观颐压低声音道：&ldo;日后我跟着你吧，人来人往的，他们就不好打主意了。&rdo;

管平波看了看弟子的方向，一群孩子离的稍远，全凑在一处吃点心，才小声叹道：&ldo;除了天潢贵胄豪门世族，寻常人家的女子，长的好了皆易薄命。&rdo;

陆观颐笑了笑：&ldo;世族也差不离，生的好了，难免让人高看一眼，若父母绷不住，叫人礼遇多了，待到年老色衰时，昔日让人受的委屈，自百倍报答于她。再则，亦引人争抢。杨贵妃便是如此。&rdo;美貌有时是利器，有时便是拖累。她若生的寻常，或能使点手段，换个身份照样过日子。天高皇帝远，圣上也不会真去揪着个官奴婢不放。不似如今，死里逃生后，还得继续逃。

管平波道：&ldo;你常年躲着也不是办法，我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rdo;

&ldo;那便再说。&rdo;陆观颐淡淡的道，&ldo;我们距京城千里之遥，没准明日晋王就做了皇帝，我姑母抬着银子来谢府上呢。&rdo;

管平波噗的笑了，真想得开!

陆观颐岔开话题道：&ldo;方才那位叫元宵的姑娘，经常出错么?&rdo;

管平波点头：&ldo;人不算笨，偏就学不会步伐。&rdo;

陆观颐心中不忍，道：&ldo;岂不是日日挨打?&rdo;

&ldo;不瞒你说，鞭子令人从花楼里卷了来的。打着疼，却不破皮。半大的孩子，不好下死手，轻了重了，伤的发起烧来，就得跟阎王爷抢人了。&rdo;管平波有些无奈的道，&ldo;赏罚分明，方可治军。一味良善，到了战场就是让他们送死了。&rdo;

陆观颐全不懂军事，更不知管平波为何提到战场，只好笑了笑：&ldo;是我见识短，你莫怪。&rdo;

管平波道：&ldo;无妨。是人难免犯错，无人劝谏提醒，容易钻牛角尖。你见有不妥之处，只管说来。实话说，在窦家，人人都有亲朋故旧，独你我二人没有，只好相依为命吧。你方才说的，我亦有考虑。人与人不同，不擅长这个，总擅长那个。譬如我，拿起绣花针就犯晕，逼着我去绣花，便是一日二十鞭子也是做不好的。我欲调她去擂鼓，再不行，换别的武器。实在没有天赋，也只好退回去了。&rdo;

陆观颐笑道：&ldo;那你还是一日二十鞭的打她吧，我再不想着说情了。&rdo;

一语说的管平波也笑了，元宵日日挨打，从不敢有一句抱怨，便是因为回到家中，比在她手里难过的多。都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叫遣送回家，只怕当天夜里就要被爹妈打断腿。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但戚继光选兵时，就爱去穷地方挑。吃苦耐劳的本事，真心是苦难锻造，非人力可强求。即便是家教严厉如她，初入伍的时候有些地方表现都不如穷苦人家的孩子。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能做到的都是圣人呐!至少她就很没节操的在贫贱面前向窦家屈服了。不管是暂时的，还是长远的，至少这一刻，她在高高兴兴的做窦家没名没分的小老婆，因为肚子教过她做人，亦会教这群孩子如何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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