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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完这番推心置腹的忠告,粉刺朋友一拍孟松胤的肩膀,同时一指墙壁。
孟松胤扭脸一看,并借以打量了一下整间牢房。
这是一块三米宽、十米长的狭长形空间,屋顶高约五米,墙壁离地二米高处全部由水泥浇铸。靠门边的墙角处,有一只磨光石子浇砌的正方形水斗和一只自来水龙头,旁边是一只水泥砌就的蹲式便坑。占据整个室内面积三分之二的,是一大块架空的厚木地板,宽约二米,长约九米,高约五十公分,俨然一张超级木板床。这块夸张的铺板,由一排结实的水泥墩子支撑,形成一格一格像桥洞那样的储物空间。铺板下的过道,宽仅一米,使整个空间看上去显得特别局促。四周的墙上没有任何木架、搁板之类的设施,只有一条陷入墙体的凹槽,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溜黑色的胶木饭碗,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所有的人分成两拨,一半坐在铺板上,一半坐在水泥过道里,加起来总共约有十五、六人。
&ldo;他妈的!你朝哪儿看?&rdo;粉刺朋友指着侧面的墙壁教导道:&ldo;那儿,看仔细点!&rdo;
孟松胤转脸一看,只见墙上用红漆写着八条&ldo;守则&rdo;,每个字都有拳头那么大。
粗略看去,&ldo;守则&rdo;的内容主要是&ldo;不准走动、不准说话、不准对面、不准依墙、不准向外张望……&rdo;之类的限制,但就监室内目前的情况来看,执行得颇为偷工减料,可见日本人的监管力度似乎不是太大。
&ldo;懂了没有?这是日本人定的规矩。接下来呢,再跟你交待一下号房里的规矩。&rdo;粉刺朋友围着孟松胤又兜了一圈。&ldo;首先,我们准备了一个欢迎仪式……&rdo;
这话刚一出口,
原本坐着的人堆里约有三、四个人像听到命令一样&ldo;呼啦&rdo;一下站了起来,不怀好意地慢慢围拢来,就像一群饥饿的恶狼逼向猎物,每个人的脸上都漂浮着一层稀薄的坏笑。
孟松胤眼见那些家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拥来,情知大事不妙,虽然一时还搞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但想必不会真是热情好客的行径。
&ldo;慢!&rdo;一个声音突然高声响起。
孟松胤只觉得那嗓音非常熟悉,顺着方向望过去,只见窗口那道强光的背后,闪出了老鲁粗壮的身影,跳下铺板,三步并作两步朝孟松胤跑来。
&ldo;龙头,这人姓孟,是我多年的脚碰脚1,&rdo;老鲁勾着孟松胤的肩膀对铺板顶端那位声音嘶哑的汉子说道,&ldo;请龙头给我一个面子,把规矩马虎掉行不行?&rdo;
1黑话,朋友或者江湖弟兄。
孟松胤这才看明白,所有的人全部在铺板上下的左右两边靠墙而坐,只有那汉子的位置位于铺板的顶端,果真有点龙首的意思,看来是六号房的牢头无疑。
&ldo;姓鲁的,你才来几天,别他妈处处摆丹佬1,人五人六的规矩都没有。&rdo;粉刺朋友先不买账,伸长头颈大声叫道。
1本为黑话,向别人硬借财物之意,后在苏州地区演变为俚语,有摆老资格、神气活现等意。
&ldo;行了,少他妈嚷嚷。&rdo;铺板顶端的&ldo;龙头大爷&rdo;似乎有点疲倦,咳嗽几声,在铺板上躺倒下来。&ldo;给老五一个面子吧,洗个澡算了。&rdo;
&ldo;谢龙头。&rdo;老鲁高兴地叫道,就手拉着孟松胤往号房尽头的一扇小铁门走去。
孟松胤没想到号房里面居然还别有洞天,小铁门的外面是一个十五平方左右的小天井,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只磨光石子浇砌的水斗和一根晾晒衣服的铁丝,但是顶部安着棋盘状的钢筋,看上去依然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ldo;这里是放风场,早晨六点开,晚上六点关。&rdo;老鲁告诉孟松胤说。&ldo;先洗个澡吧,反正对你也没坏处,正好把刚才的药水洗掉。&rdo;
根据以往的道听途说,孟松胤多少也了解一点牢狱里的各种传闻,知道里面有牢头狱霸,有下马威、杀威棒一说。这道手续,有的地方叫&ldo;升堂&rdo;,有的地方叫&ldo;服水土&rdo;,有的地方叫&ldo;做规矩&rdo;、&ldo;见面礼&rdo;、&ldo;拜山头&rdo;等第,反正都是一个意思,不外乎接受暴力的洗礼,今天要不是老鲁出面解围,真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好几名汉子跟了出来,万分热心地伺候于左右:首先打开水龙头将水槽放满,同时在墙角的排水口附近用毛巾围成一道防水圈,以免肥皂水淌开来。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孟松胤孟老爷便可以&ldo;入浴&rdo;了。
孟松胤脱下囚服,赤裸的皮肤暴露于寒冷的空气之中,立即布满了鸡皮疙瘩。
&ldo;站到排水口那嘎瘩去。&rdo;一名东北口音的马脸汉子命令道。
孟松胤走到排水口那儿,将毛巾在水池中浸湿,象征性地洗了起来,皮肤一碰上冷水,整个身体立即打起了寒战。
&ldo;这叫洗澡?&rdo;粉刺朋友走了过来,抓起一只小木盆扔进水池。&ldo;朋友,这是做规矩,你也别记恨。&rdo;
&ldo;你娃好福气哟,龙尾亲手伺候你娃,&rdo;一个四川口音的汉子嬉笑道,&ldo;你娃今天一定要洗巴适了。&rdo;
孟松胤暗想,这&ldo;龙尾&rdo;的意思会不会跟&ldo;龙头&rdo;差不多,属于这间号房里的二号人物‐‐刚想到这里,龙尾手里满满当当的一盆冷水已经劈头盖脸浇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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