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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第1页）

李湖家境贫寒，靠苦瓜和尚资助继续学业。虽然出身草根，却颇有一番成大事做名臣的宏志。李湖做事既脚踏实地，又不循规蹈矩，来广东任布政使，明察暗访三个月，决定把充盈藩库的筹码押在外洋贸易上。

碧水蓝天，阳光明媚，一群官员在江堤缓慢地行走。打前的是布政使李湖，长条脸，浓眉毛，身材瘦削，皮肤黧黑，若不是身上的锦鸡补服和头顶二品起花珊瑚顶戴，走在田间，人们会误以为他是农夫。他的外貌特征，给人印象最深的大概是那双朝外突暴的眼睛，看人很专注，给人一种凛威感。

紧随藩司后面的是广州知府雷之俭，不修边幅，胡子邋杂，雪雁补服还沾有墨汁。乾隆二十六年，潘振承护贡进京途经南雄，知州便是雷之俭。雷之俭和李湖都是新官上任，三个月前，雷之俭还是贵州安顺府的正堂官。他在这个位置上整整坐了十年，穷当家的滋味刻骨铭心。这下好了，来到广州做知府，下辖的十四个县，最差的县也比贵州安顺的富县强。

雷之俭本想舒舒服服做广州府台老爷，藩司李湖对广州府的现状很不满意。知府不归藩司节制，李湖向署理巡抚、总督李侍尧要权，以便实施他的富省规划。李侍尧对这个规划很感兴趣，同意李湖在广州府做试点。李湖上知府衙门，请教增加库入方略，雷之俭提出在集市要津增设税口。李湖不悦道：&ldo;你怎么老想到割青苗？没有播种耕耘，哪有收获？&rdo;李湖要雷之俭召集广府十四县的正堂，十天后到顺德聚会。聚会这天，潘振承等十三行商人也赶到顺德县城。在县衙三堂，李湖简单地介绍此行的目的，便带官员官商下乡巡察。堤岸一侧是珠江支流，另一侧是一望无垠的稻田，微风掠过，稻田翻卷着滚滚绿浪。

李湖站住，看脚下一片连着池塘的稻田。一个老农牵牛走来，看见官员，闪到一旁垂首侍立着。

&ldo;老人家，这片稻田是你家的？&rdo;李湖上前问道。

&ldo;有八块田是草民家的。&rdo;老农卑怯地答道。

&ldo;怎不改成桑基鱼塘？植桑养蚕缫丝的收成是谷物的两倍啊。&rdo;

&ldo;植桑养蚕好是好，就是不懂技术。&rdo;

李湖转过身跟雷之俭说话：&ldo;雷大人，我要你办的事进展如何？&rdo;

雷之俭道：&ldo;回藩台大人的话，下官已经督促各县动员蚕桑户做示范。只是有的蚕桑户担心教会别人，以后自己的蚕丝没人要。&rdo;

李湖鼓着暴眼睛厉声道：&ldo;混蛋逻辑！朝廷三申五令限制湖丝出口，这是扩大粤丝生产出口的天赐良机。农夫不知，该打各县衙门官吏的板子。你们拿朝廷俸禄，身为地方父母官，却不为地方父老乡亲办事，是何道理？&rdo;

众知县低头：&ldo;卑职知罪，卑职一定遵照藩台大人意图竭诚办事。&rdo;

李湖盯着众知县，板着脸道：&ldo;本官讨厌口是心非，说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熊子庚，本官早两个月就跟你打过招呼，今早晨本官问过几个进城的农夫，他们都说没听说过县衙动员他们植桑养蚕。&rdo;熊子庚是顺德知县，李湖的老乡。李湖来广东任职，他特意上广州拜访李湖。熊子庚低头道：&ldo;藩司大人，卑职为此事特意下乡考察，听到乡绅议论，毁田植桑，发生粮荒如何办？卑职未敢轻举妄动，仍在同幕友商量此事。&rdo;

&ldo;这个好办，本官已与粮道商议过，可从湘赣鄂等产粮省买粮；还有一条渠道，潘启官最清楚。&rdo;李湖转头看潘振承，潘振承站在众知县后面，李湖招手道，&ldo;启官，站本官身边来，你是十三行商首，四品道员，别老缩在后面。&rdo;

潘振承走到李湖身旁，说道：&ldo;百多年来，大量粤人闽人移居南洋，其中以暹罗的唐人最多。唐人擅长经营，勤于耕作；暹罗雨量充沛，土地肥沃。暹罗稻米盈仓，质优价廉。只要暹罗粮价低于广东，便可大量进口，广东的粮仓堆满了谷物，就不必担心粮荒。&rdo;

李湖道：&ldo;诸位要通盘考虑钱谷盈亏，不要两只眼睛只盯住粮食。好些行商去过浙江湖州买丝，你们说说，湖州闹过饥荒没有？&rdo;

潘振承道：&ldo;湖州农家很少种粮，却不愁吃粮。丝可卖钱，有钱何愁无粮？&rdo;

李湖扫视一眼官员官商，大声说道：&ldo;道理列位都明白，各类产业，凡能盈钱的要优先发展。全国的外洋贸易都集中在十三行，有便利不加利用，愚不可及。&rdo;

回到县城早已落黑，伙食由顺德县衙操办，不敢淡薄，亦不敢奢糜，四菜一汤，用大盆大钵盛。官员官商饥肠辘辘，吃得津津有味。跑了一整天，众人皆累了，冲过凉后便睡觉。潘振承和蔡世文同一个客房，刚要入睡，李湖的长随叫启官上县衙签押房。

雷之俭也是要入睡时被叫去，两人一同进签押房茶室。李湖坐在茶几旁翻看邸报，知县熊子庚拎水壶冲茶。

&ldo;二位是如何看一口通商的？&rdo;李湖放下邸报，指了指空位叫雷之俭和潘振承坐，&ldo;老雷，你先说。&rdo;

雷之俭沉默稍瞬，斟辞酌句道：&ldo;皇上恩准一口通商，乃赐夷商朝贡之便，彰显天朝浩荡皇恩，臣服万国远夷。&rdo;

李湖摔了摔邸报，皱着眉头道：&ldo;这是邸报上的言论。唔，启官怎么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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