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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就在盼弟吞吞吐吐地劝慰着我们时，在白马湖外丁翰林家那一片苍松遮日的墓地里，沙口子村的崔凤仙，一个顶着狐狸仙位的寡妇，用一块黑色的卵石，有节奏地敲击着表彰着丁翰林嘉言懿行的青石墓碑。清脆的敲石声，与啄木鸟啄树洞的&ldo;笃笃&rdo;声混在一起，灰喜鹊张开扇状的白尾巴，在林木间滑翔。崔风仙敲了一会墓碑便坐在供桌上等待。她薄施脂粉，衣衫整洁，胳膊上挎着一个蒙着花手巾的竹篮，很像个串亲戚的小媳妇。司马库从墓碑后转出来。崔风仙身体一耸，说：&ldo;死鬼，吓死我了。&rdo;司马库说：&ldo;怕什么，狐狸精还怕鬼？&rdo;崔风仙嗔道：&ldo;都这样了，你还有心耍贫嘴！&rdo;&ldo;什么样？很好的样，从来都没这么好过，&rdo;司马库说，&ldo;这些土鳖孙，要想捉住我？哈哈，做梦吧！&rdo;他拍拍怀里的机枪、腰间的德国造大镜面匣枪还有护身的勃朗宁手枪，说，&ldo;俺那个老丈母娘竟让我逃离高密东北乡，我为什么要逃离？这里是我的家，这里埋着我家亲人的尸骨，这里的一糙一木一山一水都亲我，这里好耍好玩，这里还有你这个烈火一样的狐狸精，你说我怎么能离开？&rdo;远处的芦苇荡中有一群野鸭子惊飞，崔风仙伸手掩住司马库的嘴。司马库拨拉开她的手说，&ldo;没事，八路在那里被我教训了一下，那些野鸭子是被吃死尸的老鹰吓飞的。&rdo;崔风仙拖着司马库向墓地深处走去，说：&ldo;有要紧事告诉你。&rdo;

他们分拨开一丛茂密的荆棘，钻进了一个巨大的坟墓。棘刺扎伤了崔凤仙的手，她&ldo;哎哟&rdo;了一声。司马库卸下枪，点亮了挂在墓穴洞壁上的油灯，回头抓住崔凤仙的手，关切地说：&ldo;扎破了？我看看。&rdo;崔风仙挣扎着说：&ldo;没事，，没事。&rdo;但司马库已经叼住了她的手指，贪婪地吮吸着。崔风仙呻吟着，说：&ldo;你这个吸血鬼哟……&rdo;司马库吐出她的手指，嘴唇堵住了她的嘴，那两只蛮横的大手，粗野地抓住了她的辱房。崔凤仙兴奋地扭动着，手中的竹篮落地，篮中的红皮熟鸡蛋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滚动。司马库抱起崔凤仙，把她安放在四独棺材那宽广的材天上……

司马库赤裸着躺在材天上，微睁着眼睛，他的舌头舔着久未修剪的梢儿焦黄的胡须。崔风仙用细软的手捏着司马库粗大的手指关节，突然又把滚烫的脸贴在司马库瘦骨磷峋、散发着野兽气息的胸脯上。她一点点地咬着司马库的皮肉，用绝望的腔调说：&ldo;你这个害人精，得势的时候不来找我，倒霉背运了，你倒缠上我……我知道，跟了你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可我就管不住自己，你在前头一摇尾巴，我就像母狗一样，跟着你跑了……你说，死鬼，你用了什么邪法子，让女人不顾一切跟着你跑，明明知道前边是火坑，还睁着大眼往下跳？&rdo;

司马库有些伤感，但还是微笑着，把女人的手按在白己强有力地跳动着的胸脯上，说：&ldo;靠这个，心，真心，我对女人真心。&rdo;

崔凤仙摇摇头，说：&ldo;你总共一颗心，要分成几份儿？

&ldo;不管分成几份，每一份都是真的。另外，还靠这个。&rdo;他浪荡地笑着，把女人的手拖到下边去。崔凤仙挣脱了，拧着他的嘴唇，道：&ldo;拿你这种怪物有什么法子呢？被人家追得睡死人屋了，还闹妖闹鬼的。&rdo;

司马库笑道：&ldo;越这样越要闹，女人是好东西，是宝中之宝，贵中之贵。&rdo;他说着又去摸索双辱，女人道：&ldo;老祖宗，不行了，家里出大事了。&rdo;司马库摸着她问：&ldo;啥大事？&rdo;崔凤仙说：&ldo;你丈母娘，你大姨子小姨子，还有你儿子，你小舅子，你大姨子五姨子的女儿，还有你哥，都被抓起来了，关在你家院子里，每天夜里吊在房梁上，鞭抽、棍打……惨啊，只怕用不了两天，她们就完了……&rdo;

司马库的大手僵在崔凤仙胸前，他从棺材顶上跳下来，抱起枪，弯着腰就要住外钻。崔凤仙拦腰搂住他，求道：&ldo;你这样去。不是找死吗？&rdo;

他冷静下来，坐在棺材旁边吞了一颗熟鸡蛋。荆棘丛中she进来的阳光照耀着他鼓起的腮帮子和他的斑白的鬓角。鸡蛋黄儿噎住了他的喉咙，他吭吭地咳嗽着，脸胀得青紫。崔风仙捶着他的背，捋着他的脖子，好一顿折腾，才弄得顺畅。崔凤仙满脸是汗，喘息道：&ldo;亲爹，吓死俺啦！&rdo;两滴很大的眼泪从司马库腮上滚下来。他猛地跳起，脑袋几乎顶着墓穴穹窿。仇恨的火焰在他眼睛里燃烧着。

&ldo;王八蛋，我要剥你们的皮！&rdo;他怒吼着。

&ldo;好人，千万不能去，&rdo;崔凤仙抱住他，劝道，&ldo;杨瘸子分明是在设钩钓你呢，连我一个长头发的妇道人家，也能看出其中的jian诈。你想想，你单枪匹马，一进去还不中了埋伏？&rdo;

&ldo;你说我该怎么办？&rdo;

&ldo;听你丈母娘的话，远走高飞。只要你不嫌我累赘，我愿跟着你，走烂了脚底板也不后悔！&rdo;

司马库抓住她的手，感动地说：&ldo;我司马库真是有福气，我碰上的女人，个个都这么好，都掏心掏肝地陪我闯荡，人活一辈子，还图什么呢？但是，我不能再害你们了。凤仙，你走吧，再也不要来找我。听到我的死信后，千万别难过，我足了，我这一辈子值了……&rdo;

崔凤仙眼睛里含着泪，连连点头。她从头上摘下一把弯曲的牛角梳子，一点点的梳通了司马库纠葛成一团的黑白参半的乱发，梳下了很多糙籽、小螺壳和小甲虫，然后她用cháo湿的嘴唇亲了亲他的皱纹深刻的额头，平静地说：&ldo;我等着你。&rdo;

她抬起篮子，弓着腰爬上砖阶，分开棘丛，钻出坟墓。司马库坐着没动、直到她的背影消逝了很久，他的眼睛还望着在耀眼的光阴里轻轻摇摆的荆棘枝条。

第二天早晨，司马库把枪支弹药留在坟墓里，钻了出来。他走到白马湖边。

把自己洗得千干净净，然后，像一个观赏风景的旅游者，沿着湖边，东张西望着，一会儿和芦苇丛中的鸟儿对话，一会儿与路边的小兔赛跑。他沿着沼泽地边缘，采摘了好几束红白相间的野花，放在鼻子下贪婪地嗅着。然后他绕大弯到了糙地边缘，远眺着霞光下金光闪闪的卧牛岭。他在墨水河石桥上蹦了蹦，似乎要试验小桥的牢固程度。小桥摇摇晃晃，呻吟不绝。他恶作剧地拨弄着裆中之物，低头观赏，赞叹不已，然后把焦灼的尿液撒人河中。伴随着尿珠落水的叮当声，他顿喉高叫：&ldo;啊‐‐啊‐‐啊呀呀‐‐&rdo;悠长亢亮的声音在辽阔的原野上回荡。

河堤上，一个斜眼睛的牧童打了一个响鞭，唤起了司马库的注意。他回眸看小牧童，小牧童也看他，两人对视，渐渐地都笑绽一脸花朵。司马库笑嘻嘻地说：&ldo;你这个小孩我认得，两条腿是梨木的，两只胳膊是杏木的，我跟你娘用泥巴捏了你的小鸡鸡！&rdo;牧童大怒，骂道：&ldo;操你老妈！&rdo;这一声痛骂让司马库心cháo翻卷，眼睛cháo湿，感慨不已。牧童扬鞭赶羊而去，迎着一轮夕阳。夕阳紫红脸膛，倚看疏林。

牧童拖着长长的影子，用清脆如磬的童嗓子，高唱着：&ldo;一九三七年，鬼子进了中原。先占了卢沟桥又占了山海关，火车道修到了俺们济南。鬼子他放大炮，八路军拉大栓，瞄了一个准儿‐‐嘎勾‐‐！打死个日本官，他两腿一伸就上了西天……&rdo;一曲未罢，司马库已是热泪盈眶。他捂着热辣辣的眼窝蹲在了石桥上……

后来他在河边洗去脸上的泪痕，掸净身上的尘土，沿着缀满五色花朵的河堤，慢慢的行走。黄昏时野鸟鸣声凄凉，丰富的色彩胡涂乱抹，或浓或淡的野花香气让司马库迷醉，或苦或辣的野糙气味使司马库清醒。天地悠悠，万古一眨眼，他思之怆然。河堤顶端灰白的脚路上，有很多蚂蚱在产卵，它们柔软的肚子深深地钻进坚硬的泥土中，上身直竖着，痛苦又幸福。司马库蹲下，拔出一个蚂炸，看着蚂蚱长长地当浪着的、脱节的肚子，他随即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时光，随即又想起了自己的初恋，那个修眉白脸的女人，是父亲司马瓮的相好。他最欢喜将脆骨鼻子挤在她的胸前揉搓……

村子就在眼前，烟岚腾起，人味浓厚。他掐了一朵野ju花，触鼻嗅着，排除私心杂念，拴住心猿意马，大模大样地对着自家南墙上新拆出的豁口走来。暗藏在豁口里的民兵跳出来，拉响枪栓，吼道：&ldo;站住！不要往前走了！&rdo;司马库冷冷地说：&ldo;这是我的家！&rdo;

哨兵一怔，放了一枪，狂叫着：&ldo;司马库来了‐‐司马库来了‐‐&rdo;

司马库看着拖枪逃跑的民兵，低声嘟哝着：&ldo;跑什么呀，真是的。&rdo;

他嗅着黄花前行，嘴里哼着牧童唱过的抗日小调。他想尽量表演得潇洒，却一脚踩空，狼狈地跌进豁口前专为捕获他而挖的陷阱。一群昼夜埋伏着的县公安局士兵从墙外的庄稼地里钻出来，几十只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陷阱中的司马库。陷阱底的竹签子刺透了他的脚。他痛苦地咧着嘴，骂道：&ldo;伙计们，不够意思！我来自首，你们还用野猪坑来对付我。&rdo;

公安局侦察科长把司马库拉上来，并麻利地用手铐套住了他的手腕。

司马库大声说：&ldo;把上官家的人放了，一人做事一人当！&rdo;

为了满足高密东北乡老百姓的强烈要求，公审司马库的大会就在他与巴比特第一次露天放电影的地方召开。那里原本是他家的打谷场，场上还留着一个几乎颓平的土台子，这是鲁立人领导着群众闹土改时的遗迹。为了迎接司马库的到来，区干部带着背枪的民兵挑灯夜战，挖动了数百个土方，把土台子筑得与蛟龙河大堤同样高，台前和台侧挖出了一条深沟，沟里渗满了漂着油花子的绿水。区干部还从区长特支费里报销了一笔相当于一千斤小米的巨款，去三十里外的窝铺大集，买来了两马车篾条细密，颜色金黄的苇席，在土台子上扎起了大席棚，棚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纸块，纸块上写着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兴高采烈的话语。剩余的苇席，铺在了土台的表面，并沿着台边的陡峭土壁，像黄金瀑布一样悬挂下来。区长陪伴着县长视察了公审大会的场地，他们站在戏楼一样的台子上，踩着油滑舒适的席地，望见了蛟龙河中滚滚东去的灰蓝色波浪，从河里扑上来的冷风灌满了他们的衣服，使他们的裤腿和衣袖像一节节肥大的猪肠。县长揉揉通红的鼻尖，大声地问站在他侧后的区长：&ldo;这是谁的杰作？&rdo;

海贼：我在海军朝九晚五  1Q84BOOK2  女总裁怀上穷Alpha的孩子  反派师兄只想咸鱼  咸鱼女配只想开饭堂  [傲慢与偏见同人]班纳特家的小疯子  我捅了反派一刀[快穿]  幸福还有多远  年月日  灵魂的巢  我是来替天行道的[快穿]  反派他没有疯  快穿：我家宿主无所不能  且介亭杂文附集  难惹  萨特传  宠爱降临  伤心咖啡馆之歌  市长秘书前传  女配她重生后只想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