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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ldo;那就开始吧。&rdo;

在接过死者遗像之后，白千湾盯住他的客户‐‐宋弄墨。

&ldo;在这之前先说好，我只为你服务，别人的意见我是不听的。只许你提问死者、回答死者和我。第一个问题，死者与你的关系?第二个，他是怎么死的?现在，请给我死者的一件遗物。&rdo;

白千湾站在客厅中央，墙壁电视机的前面，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立领中山装，盘扣一丝不苟地扣上顶端。22世纪以来，社会上刮起了一阵复古之风，旗袍和中山装都成了年轻人流行的衣着。事实上，白千湾的衣物很少，这件是出来通灵时才舍得穿的。

&ldo;祖孙。他因车祸当场身亡。&rdo;宋弄墨站在桌边说，管家男子为他取来了一串佛珠。

&ldo;车祸啊，&rdo;白千湾拿走了佛珠，在手指间摩挲了须臾又放下，他略微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扫向了其余人，&ldo;通灵的时候，我不确定死者以什么形态出现，可能是死后被葬仪师装扮后的模样，也可能是死时的样子。我的意思是，可能你们会见到血腥场面，不能接受的人请回避。&rdo;

无人应答。

&ldo;好，那我要请死者来访了。&rdo;

白千湾双手在胸前合十，十指紧扣，一双眼睛也闭上了。片刻之后，不知为何忽然客厅一冷，从角落中涌来凉意。厅内众人除了宋弄墨，其余人俱是脸色微变，忍不住四处张望。

宋绅是突然出现的。

毫无征兆、刹那间站在了白千湾面前，背对着众人。宋家女儿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旋即被母亲捂住了嘴。

白千湾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旋即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位形貌完整的老人。他松了一口气。

&ldo;宋先生。&rdo;

宋绅穿深色西装，拿着拐杖，后背略驼，像鼓起来一个包，头发稀疏花白，眼睛锐利，总的来说，还算是比较清醒、理智模样的鬼魂。白千湾从来很怕召唤出歇斯底里、怨气极重的魂魄，他们降世必然大动干戈地闹一场，末了还要投诉通灵师扰人安宁，让他吃力不讨好。

&ldo;这些是您的儿子、媳妇、孙辈。&rdo;白千湾介绍道。

老人缓缓转过身，在吃惊或冷淡的面孔上逐一看过去：&ldo;我认得。&rdo;

&ldo;爷爷!&rdo;这时，宋家的女儿倏然双眼含泪，挣脱了母亲的手。

白千湾摇了摇头：&ldo;他听不见人间的声音。&rdo;

又转头去问宋弄墨：&ldo;有什么问题或者什么事情想说吗?&rdo;

宋弄墨对白千湾说：&ldo;两位叔叔质疑遗产分配，他们各得十分之一，其余明细一概不知。&rdo;

他转达之后，宋绅说：&ldo;剩下十分之三给了宋弄墨，十分之三宋玉墨，其余的喂狗了。&rdo;

……这到底是怎样的豪门恩怨啊，好怕被打。

白千湾腹诽了几句，面无表情毫无情绪地念了出来。客厅众人霎时面色各异，两位年长的宋叔叔脸色更是难看之极。

一个叫道：&ldo;父亲这是什么意思?&rdo;另一个说：&ldo;大哥难道什么也不得?&rdo;

宋绅笑了：&ldo;他们三个连狗都不如。我家基因不太好，后代都一般般，不如我。孙子孙女能出淤泥而不染，实在不容易。让你见笑啦。&rdo;

这话转达之后，在场几人都一声不吭。白千湾低头看鞋尖，头埋得很低，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ldo;叔叔大概想知道剩下十分之二在哪里吧，帮我问问?白先生。&rdo;

宋弄墨倚在沙发边上，两条长腿倾斜，他侧着脸说话的时候，发梢盖住了眼角。

&ldo;赠给了一位朋友。&rdo;

白千湾得到了这样模糊的答案。他皱了眉，认为这个问题死者大约并不想回答，如果客户对此纠缠不清，双方都将很疲累，包括做传声筒的白千湾也是如此。后果就是他约莫赶不及在傍晚时分吃上拉面和火腿。

&ldo;没有必要再问了。&rdo;在所有人的沉默中，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响起。白千湾抬眼，只看见宋弄墨执烟和打火机的动作。

&ldo;结束了吗?&rdo;见无人出声发问，白千湾在每一个人脸上仔细观察，&ldo;没有意见吧?&rdo;

宋弄墨说：&ldo;没有，散了吧。&rdo;

&ldo;那么，老先生请回吧，打扰了。&rdo;白千湾朝宋绅弯了弯腰。

一阵冷笑之后，老人消失不见。

宋太太像是一只支撑了许久的充气人形气球，终于在节目结束后泄气垮塌。众人尖叫慌乱着将她团团围住，平放在沙发上。确认她只是惊吓过度之后，数人都松了口气，抖抖索索，各自道别。期间通灵师白千湾宛如一位事不关己的冷漠路人，只在电视机一旁观察壁画。体态丰腴的西方女子，怀抱婴儿，眉目婉约动人。一副关于圣母玛丽亚的画作。

白千湾从来喜欢这种看得懂的画，更冷门抽象的只会让他皱眉，用看垃圾桶的目光直视，于是横向对比的话，实际上今天的他也不算失礼。

&ldo;白先生。&rdo;

一个天籁之音呼唤着他，音源在身后，黑色桌木旁。宋弄墨在他眼中暂时是一只百万at机，行走时发出钱币落地的脆响，说话时是钞票刷刷的声音，叫白千湾灵魂荡漾。宋弄墨弯腰在桌上写字，如果白千湾此刻有胆走近，就会发现对方正在签写支票，他长而有力的手指紧握钢笔，正在写下锋利、龙飞凤舞、令他目眩神迷的1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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