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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第1页）

&ldo;……&rdo;谢秋石拿着酒杯的手一顿，表情蓦地冷下去，&ldo;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你以为把我惹怒了，你就打得过我了？&rdo;

&ldo;老朽不与人动手多年了……&rdo;鬼将喃喃道，&ldo;老朽体弱多病，这么多年稳居此位，也多亏了我桃源一族都是心性旷达、不恋权势之辈，贪杯好饮的，醉心书画的……老朽不明白，我这一族，究竟为何这般碍了你们陛下的眼呢？&rdo;

谢秋石闻言一怔，停顿了一会，才似笑非笑地牵了牵嘴角：&ldo;明白了也没用。我前些日子刚刚明白了，也没能少干一星半点脏活。还白白丢了个暖床的。当真可恶。&rdo;

鬼将面色微妙了一下，又很快暗沉下去。

谢秋石坐在石桌前，支着下巴，一边神游天外，一边等鬼将开口再说点什么，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再开口。

他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细白的指尖挑起那串翠玉佛珠，将它从扇面上捋下来，缠在腕上，用袖子掩起来。

&ldo;要跑吗？&rdo;谢秋石笑着问的鬼将，&ldo;要跑的话，可以准许你先跑一炷香的时间。&rdo;

他心道：跑吧，跑吧。最好你能跑掉，气死那秦灵彻，我就再也不用叫&ldo;桃源仙君&rdo;这恶心的名字了。

鬼将目光迟滞地看着他，片刻后，沉声道：&ldo;无论跑不跑，今日都难逃一死。&rdo;

&ldo;嗯。&rdo;谢秋石点了点头，一阵强烈的无力感拉扯着他的脏腑，他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如往常般吊儿郎当地说，&ldo;你蛮识时务的，我喜欢。&rdo;

死一般的沉默笼罩着他们，鬼将半闭着皱巴巴的眼睛，似乎在等眼前残暴的仙人动手，而谢秋石却只是抓着衣上的褶皱，好像在不耐烦地等着什么一般，有一下没一下扯着。

这个动作让鬼将想起了自己府中的稚子‐‐殊儿年方五岁，在书斋里瞧着外头的蚱蜢读书时，便时常露出这样的神情：走神的，犹豫的，急着想离开的。

&ldo;本府，还是很难相信……&rdo;他慢吞吞地开口，目光没有离开谢仙君清澈纯净的双眼，&ldo;你屠戮生灵如脚碾尘土，身上竟能不沾一丝煞气，纵是当年瀛台仙君，怕是也不可能洁净如斯……&rdo;

&ldo;唔，所以他死了，我还活着么。&rdo;谢秋石夸张地哀叹了一声，他故作轻松地吹了口口哨，伸手拍了拍鬼将的肩膀，宽慰道，&ldo;你别生怨，我自己也讨厌这样。打打架杀杀人倒也罢了，有来有往，有缘有故，就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怀胎十月的妇人，杀起来实在不得劲，总感觉好像砍错了什么似的，巴不得他们挪动挪动，还还手。&rdo;

鬼将只觉喉咙里钻进一口冷气。

&ldo;别怕啊。&rdo;谢秋石安抚地笑了笑，恐怕也只有他真的觉得自己是在安抚别人，他的声音甚至称得上柔和，&ldo;死一点也不痛的，只是&lso;咔嚓&rso;一下，从此不再受苦受累，来生‐‐嗯……抱歉，差点忘了，你们几位怕是没有来生。&rdo;他顿了顿，又道：&ldo;也寒暄得差不多了，快点，有什么想说的话再说一说，想哭的再抱在一起哭一哭，我不像秦灵彻，有耐心，也很善良，就在这儿等着你们，你们不必着急。&rdo;

没有人照他所说的做，所有人都用见了鬼的眼神仇恨而恐怖地盯着他，也没有人如他内心中殷殷期待的那样，抄起兵器将他打倒，或者逃到他找不着的地方去。

他有点绝望地抬起头，只觉得烟青色的天空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他的嘴巴干得厉害，突然非常想喝&ldo;又酸又臭，不知道到底好在哪里&rdo;的酒。

上回质问秦灵彻的时候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念头，此时此刻他却是真真切切地明白过来：

他是真的不想再做这些事了。等回去他就告诉秦灵彻，他再也不要做这些事了。

从鬼将府离开后的事，谢秋石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他喝了许多的酒，几乎把老鬼将的珍藏喝得一干二净，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在灯火通明的长明街上，嘴上还唱着不成词句的歌儿，里边有一半是骂秦灵彻的，另一半他想不起来了，或许是羞于想起来。

他隐隐感到自己找了个阴凉干净的地方躺下，素白的袍子上沾了点点血迹，很快就被埋在了落花碎叶之下。

酒热很快散去，他蜷缩在冰冷的泥土中，开始想念旁人的体温，因而一只手如梦中那般碰到他的小臂时，他&ldo;砰&rdo;的直起身来，大喊了一声：&ldo;燕……&rdo;

话音哑在喉咙口，手臂上的触感又轻又软，他面前蹲着的并不是他梦里的人，而是一个纤细娇小的鬼道小姑娘。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他，尚是不知世事的年纪，在方才那场屠戮中，许是被藏在哪一处灌木土坑中，奇迹般逃过一劫。

谢秋石怔怔苦笑：&ldo;你既然能逃掉，为什么回来？&rdo;

女孩没听明白，只是好奇地眨着眼睛打量着他，指了指他单薄的内裳，说了声：&ldo;冷。&rdo;

谢秋石的眼神锋锐起来，他忽然发出一声暴喝：&ldo;滚开！&rdo;

小女孩吓了一跳，飞快地抽回了手掌，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呆了一瞬后，才在谢秋石暴戾的目光中扭头逃走，离开前，还不知死活地回头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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