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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ldo;这份报告，他们给您多少钱？&rdo;

许兰荪闻言，脸色更加惨淡：&ldo;七千美金。&rdo;

&ldo;七千美金？&rdo;虞绍珩忍不住低声重复了一句，眼中的惊诧和鄙夷几乎掩饰不住，却不忍去讥刺许兰荪，只嘲讽地笑了笑：&ldo;他们真会做生意。&rdo;

许兰荪也木然笑了笑：&ldo;……我并不是为钱，这七千块钱我匿了名字捐给陵江大学，做贫困学生助学金了。&rdo;说罢，双目一闭，对虞绍珩道：

&ldo;你不必问了，我自己说吧。二十年前，我还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为扶桑人做事了。&rdo;

虞绍珩听了，眉头一锁，虽然方才从许兰荪的话里他已经猜到，但此时他亲口说出来，还是叫他觉得难以接受。

&ldo;可我不是为了钱。&rdo;许兰荪悠悠一叹，目光渐渐浩渺起来，&ldo;那时候，我比你现在也大不了几岁，恐怕比你们这一代人还要多上几分热血。彼时国家内忧外困，所谓共和肇始，风气一新不过昙花一现，旋即便是四海零落。我那时候在报纸上写文章，骂过你父亲，也骂过你外公……&rdo;

他自失地一笑，鼻腔里竟有一丝酸热，&ldo;我的同学里头，还有人不惜蹈海自戕以警国人。我更是恃才自许，只觉得匡国扶民，舍我其谁？也就在那时候，我和一些扶桑同学时常在一起议论时事，总觉得又羡慕又不服气。

从逊清算起，人家建海军，我们建水师；人家殖产兴业，我们实业救国；人家维新，我们也维新……到后来扶桑人还守着皇帝，我们却已经共和了……可五十来，我们还是事事不如人！

这个国家，没有救了。&rdo;

虞绍珩听到这里，赫然抓出了头绪，&ldo;所以您觉得，不如把这个国家交给扶桑人来&lso;救&rso;？可是‐‐&rdo;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兰荪，&ldo;您是读过孔孟的……&rdo;

&ldo;孔孟读了两千年，也读不醒这百兆生民。&rdo;许兰荪叹道：&ldo;那时候，我私心里品评，清兵入关，尚且出得来康乾盛世；若论仰慕华夏文明光华‐‐就说读孔孟，扶桑人难道不比满洲人强吗？

恰巧当时有个扶桑同学邀我参加他们的一个史哲学社团，我就去了，替他们捉刀写了不少文章投到国内外的报刊上‐‐按如今的说法，皆是&lso;汉奸&rso;论调。

后来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个学生社团‐‐&rdo;

08、无怨（三）

&ldo;到你父亲廓清宇内，棹波邀我一同回国主持实验室。&rdo;许兰荪茫然喝了一口已冷掉多时的残茶，迟疑着说：&ldo;我回来既想要为国家做点事情，也是想要避开他们，可是……&rdo;

他忽然住了口，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停了片刻，才道：&ldo;当时国内肃奸搞得很厉害，我怕之前的事叫人翻出把柄，处处谨慎小心；恰好令尊为子延师，依我的脾性，原是不肯交接侯门的，可那时候我私心里想，若是做了你家的西席，不仅吾身可安，那些扶桑人多半也不敢再跟我联系。没想到，这一步却更错了。&rdo;

虞绍珩听着，心下更是惜叹，许兰荪空自学养深厚，却丝毫不解世情人心。他若不来虞家或许还好，他既成了虞家的座上客，于别有用心的人而言就更是奇货可居了，可如今再说这些，也只是徒劳，&ldo;……他们很快就找上您了吧？&rdo;

许兰荪颓然点头，&ldo;是一个到陵江大学来访问的教授，我留学是便认识。如果我不跟他们合作，之前我……许家书香世代，我尚有祖父、老母在堂，我不能叫许氏一门为我蒙羞。&rdo;

他凄然一笑，&ldo;我也动过死念，可那时候到底年轻，不甘心。千古艰难唯一死，书生的节操‐‐有颜鲁公，也有钱谦益。我是一步错，步步……都错上加错。&rdo;

&ldo;您当时就应该告诉我父亲。&rdo;

&ldo;交浅何敢言深？&rdo;许兰荪摇头，既而提着精神道：&ldo;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我同令尊相交，并不涉及军政事务，更何况你父亲卸职参谋总长之后，也不愿过问庙堂之事。&rdo;

&ldo;我家里的事，他们都问过您什么？&rdo;

许兰荪想了想，蹙眉道：&ldo;起初也没什么，后来问过一些你家中亲眷或者军政僚属来往的闲事。虽然他们问得仔细，但我只是偶尔看见谁到你家里来，至于他们同你父亲母亲谈什么，我是不能知道的。&rdo;

他极力回想着，又道：&ldo;其实有些人我也不认得，他们有时候会取了照片叫我认。&rdo;

虞绍珩心中一凛，追问道：&ldo;为什么？他们叫您认过谁？&rdo;

&ldo;我不知道，也不敢打听。&rdo;许兰荪惶惑道：&ldo;一共也不过四五回。&rdo;

&ldo;最近一次呢？&rdo;

&ldo;最近一次，也是前年的事了。&rdo;许兰荪回忆着说：&ldo;……那人肩章上有两颗星的，应该是个中将，找你父亲找得很急，脸色也不大好，年纪……应该比你父亲大。我同他们说了，他们后来找了照片给我认。&rdo;

他刚说完，就见虞绍珩迅速站起身，来开门跟外面的人低声说了几句，复又转回来坐下，却没有再追问这件事，反而闲话一般问道：&ldo;老师，您和栗山凛子见面都是在文廟街的万卷堂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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