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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故地（第1页）

行程在计划之中，十日之后，轻舟停靠南霁。时隔一年，重游旧地，易天琊的心境已然发生莫大的改变。领着月冷去城中有名的酒馆街买上酒后，他穿过西城七横八纵的老巷子，去了郊外埋葬同袍的那片荒地。

墓堆旁杂草丛生，这也并不奇怪，风部这一组人在那次任务中死绝，只有易天琊和步涉川知道葬在此地。步涉川身为荒芜涅槃之宗宗主也是忙的很，易天琊这一年也都在北境跑，坟地无人打理便成了这番样子。

见易天琊对着秋风葵的墓碑默然，月冷小声地问了一句：“要打扫打扫吗？”

“算了，就这样吧。”他把酒浇洒在地上，“我们荒芜，本来就都是些埋没姓名的人。”

他的声音有些哑，因为在来的路上他已经用了很多话把一年前在南霁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他之前答应了到了南霁要说这个故事给她听的。

“葵前辈，谢谢你对天琊的照顾，希望你在下面安好。”月冷跪了下去，双手合十闭上眼祈祷。

“战死的人死了，我们活着的人还有未完成的使命。”他说，“她把破月这把刀传到我手上，就是要我代她做那些未做完的事。”

她起身，揉了揉微潮的眼睛说：“荒芜千年传承，你们都是这样子的人吧。”

“看起来你开始明白这个组织的事了。”

“听你说完那个故事，尤其是最后那一段，我就明白了。”她似乎还沉浸在那个悲伤的故事里，“那后来，步涉川老师给你优秀了吗？”

“没有。”易天琊摇了摇头，却又一笑，拿出那枚钢印来：“不过在朔方他托人给了我这个，这就是最好的认可了。”

他最后向秋风葵的墓碑行了一礼后，便叫上关月冷一同离开。

根据顾宁曦给的任务指示，他们此行的终点是南州沿海的一座名为“燕回”的小镇。情报显示组织的叛徒、导致临谷城联络点被毁的祸首曾在这里留下踪迹。另易天琊感到不解的是，这一次任务他并不是负责诛杀的刀，负责铲除叛徒的是活跃在南州的风部成员，而他的任务是为这次诛杀上一个保险。

顾宁曦的原话是“到了燕回和风部的特遣接上头以后，你们只需要看着他行动即可，如果他失手，由你自行判断是否补刀”。

顾宁曦的“补刀”说的模棱两可，易天琊知道其中含着的另一层意思是万一风部的那个特遣无法全身而退，他将拥有灭口的权力。这一点他没有告诉关月冷，了解这丫头的热血和善心之后易天琊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早让她知道的好。

两人没有在南霁城做过多停留，虽然南霁作为宸粼十六名城之一在游玩景观上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易天琊心里惦记着任务，关月冷对此表示理解，所以在祭拜过当年风部七组牺牲者后，两人换上了快马，从陆路往海边小镇燕回进发。

从南霁到燕回，除了中间穿过一片不算大的沼林比较难行外，其余路段都有修缮的很好的官道可供使用，快马加鞭一日便可至。易天琊和关月冷二人一来从没走过这一段路，二来爱惜马力，因此走的慢了些，到达沼林的时候正午过去不久，太阳已经从中天向西边开始移动。

易天琊这些年来学的谨慎，下马往官道边的山上人家去问了穿过沼林所需的行程，得知沿着林中的路标行走不出一个时辰便能穿过沼林，这才拿定了主意。

“这条路往来燕回和南霁的人不都要走吗？你看林子里一路都有路标。”月冷指着林中人为走出的小径两边的路标取笑他说：“这么小心的怕什么？”

林中路窄，易天琊策马走在她前面，头也不回地说：“要是我一个人来，肯定二话不说就走了。这回带着你一起，一路过来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想着小心点总是没错的。我刚刚还问人家打听了林中是否有盗匪猛兽出没，得知都没有也算放心了。”

月冷听他说心神不宁，皱了皱眉，说：“你是不是因为知道要来南霁，想到过去伤心之事，才一路心神不宁的啊？”

他沉默了一下，回道：“也许吧，不过从南霁出来到现在还是没有好转，也不知道症结到底在哪里。”

“这一路上我没惹你不高兴吧？”月冷在后头怯怯地问道。

他愣了一下，大声笑道：“没有的事，这一路上你挺好的。”他说着顿了一下，伸手抓了抓头发：“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大概葵姐在我心里真的算很重要的一个人……连带着有时候做梦的时候会恨老师他那时候没能阻止我们两个的决斗。”

月冷暗暗叹了口气，心说大家姐这一趟用人真是不当，易天琊现在的状态可能还不如在朔方的时候。她想自己在船上的时候应该多和他聊些话的，都怪自己嫌他说荒芜的事情说的太烦了，后来的五六天里两人一直没什么话。估计也就是那个时候随着越来越接近南霁，易天琊的心境开始受到往事的影响了。

前头易天琊没有发觉关月冷陷入自责，自顾自地接着之前的话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不能怪老师，那一次要不是老师出手我可能也会做出傻事。我也不是放不下葵姐的死，只是最近一系列的事情让我觉得这把刀在我手里越发沉重。”

“丫头你知道的，我之所以会去朔方会遇见你，是因为组织正好派我去朔方执行诛杀叛徒君龙的任务。我所属的云中剑雪组就是一个专门铲除叛徒的特遣组。但是从死在我手上的君龙，一年前被老师亲手诛杀的风寒，还有这一次的目标‘白雾’，从这些接二连三的叛徒身上让我看到了组织的不稳定。”他很难得地在这方面思考的如此深，“这样的不稳定对于处在与阉党死斗时期的荒芜来说，可能是致命的，临谷城的事情就是一个预警。”

“所以我的不安，可能是来自于对组织内部稳定的担忧。”他依然在说着，“你不要多想，这和你没有关系，我也会尽快调整好心态，处理好这次的任务我就带你回山庄。”

“丫头？”他猛然发觉很久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话，没有听见后头月冷的声音了。

回过头，易天琊看见的是一匹无人骑乘的棕马，后背冷汗涔涔。

下一瞬，破月刀出鞘的声音惊飞了远近的林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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