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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流盏脸上露出些难以言喻的苦涩,舒碧心中升起了些隐秘的快感,刚刚不还是很嚣张吗?果然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嚣张撑不住一时片刻,舒碧抬眼看着流盏,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自得“告诉你也无妨,毕竟那人天下敬仰,有谁不知道名讳,那人是……”
“那人是我。”一阵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于玉殿中响起,这声音不大不小,如山谷中清风吹过,莫名能够安抚人心,让人安定,舒碧住了嘴,满殿仙人长舒了一口气。
唯有流盏,心脏好似被这声音紧紧抓住,随即又松了开来,就像于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死而复生之后,也该给前尘往事一个交代。
流盏随众人一起回头,门口站着一人,白衣不染纤尘,无声之中透着神圣意味,那人眉眼如笔墨泼洒成的山水画,隽永清透又有嶙峋风骨,温和儒雅是他的皮,疏离冷漠是他的骨。
“攸宁神上。”“攸宁神上。”……众仙纷纷呼迎。
攸宁噙着嘴角,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众人,随即他缓缓抬起头来,漫不经心一般,却丝毫不差的迎上了流盏的目光。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还带着诡异的温情。
攸宁眼睛凌凌,本是天上繁星,璀璨而不近人情,看到流盏,忽的落地变成人间灯火点点,温柔且缠眷。
点到即止,恰到好处,这是攸宁,他收回了落在流盏的目光,从殿门那悠然入殿,白色衣角脉脉扫过地面,就像是扫过众人心尖。
攸宁神上,大家都喜欢的,他斯文儒雅,身上带着琢光上与生俱来的温和亲善,怜爱众生,可真遇大是大非,他拿起手中之剑亦是杀伐果断,铁血铮铮,攸宁性子不似景明般冷漠,也不似长游一般太过洒脱,是当真的恰到好处。
与长游一样,攸宁虽然不坐神帝之位,并不代表攸宁屈居景明之下,他足可以与景明平起平坐,世人都道琢光之人淡泊,愿意过简单的山水日子,说到底,还是因为琢光之人无论性子千差万别,骨子里不变的都是懒散,说得再难听些,就是琢光之人都是不负责任的。
地位崇高的攸宁神上可由这玉殿正中一路上前,然而他走到一半就停了脚步,不偏不倚的停在了流盏身边。
攸宁平时无论待人再怎样的亲和,其实骨子中还是疏离的,他从来都不喜离人太近,今日,却一反常态,他与流盏之间不过一拳之隔,近到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众人不解之中,攸宁朝着流盏那边侧了侧身,他垂眸看向流盏,眼神脉脉,像是在隔着经年在确认什么一般,神情甚至有些偏执的贪念。
看到最后,攸宁直视着流盏,一字一顿温声说到:“你要找的那个人是我。”那语气像在告知,可话从攸宁口中说出,也有一种难言的旖旎,就好像在说:你看,兜兜转转,你找的那个人还是我。
闻言流盏瞳孔微微放大了些,不由向后退了两步,这答案并不突兀,但是别人说的终归是别人说的,自己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个样子,流盏心中就像有一团云雾,云雾后面站着是诬陷青木那人,她心中一直隐约清楚那人是谁,却不愿正视。如今,那人却是自己拨开云雾走了出来。
流盏不敢去直视攸宁的眼睛,她目光四处游移,当真是节节败退,而攸宁则是步步紧逼,流盏退一步攸宁跟上去一步。忽然,流盏觉得腰间一片温热,原来她刚刚心绪过于纷杂,竟然是不知景明何时走下了帝位,也来到了这大殿正中。
景明先是站在一旁,抱臂冷眼旁观了一会,他看此时的流盏,就像一个张惶逃窜的兔子,半点没有平常的横冲直撞,不由觉得有些憋闷,于是鬼使神差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轻轻的置于流盏腰间,景明十指纤瘦修长,可也是这只手,不容置否的向前推着流盏,不让流盏再退后半步。
流盏感受腰间力道,以及耳边有温热的呼吸:“你还要躲到哪里去?”她闻言回头,看见的是景明沉静的眼睛,一时间竟然莫名觉得心中安定了下来。
是啊,自己一睡两千多年,还能躲到哪去,难不成再找个山洞大睡一场,再次什么都不管,做她的缩头乌龟?不,流盏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景明一句话说醒了流盏,她骤然回首,发丝扫过景明的掌心,柔软又刺痒,抬头对景明笑了笑,流盏眼睛中又洒满了往日的光亮。
景明了然的笑了一下,随即将手又收了回来,不过松手的瞬间他借势将流盏向前推远了些。
流盏不防,被推得一个踉跄,稳了身形后才发现攸宁近在眼前,不过流盏这次不闪不躲,不仓惶也不无措,眼中是清风与明月,是家国与天下,分外坚定,她只想为天下公道问一个答案,而不是为了自己。
她问攸宁:“在你之前,可曾有人说过青木有了背叛之心?”
攸宁:“不曾。”
她再问攸宁:“在你之后,可曾有人同你一样,有根有据,再次指认青木。”
攸宁:“不曾,都是循着我的话说的。”
流盏:“那你可曾亲眼看到青木杀主叛宗,与魔族称兄道弟。”
攸宁轻轻笑了一下,还是不曾。
殿上众人最初还在心中暗暗腹诽,流盏这小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攸宁不比舒碧,是这世间真正受敬仰,沾过血的神明,他能在殿上回答流盏的一个个问题,是作为神明在体恤众生,也是天生性子亲善,流盏这小仙不仅不感恩,还要得寸进尺,非要追着攸宁神上问个不停。
可是攸宁神上三个“不曾”一经出口,殿上众人细细咂摸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对,可能自己的脑袋老糊涂了,随即众人又左右环顾,皆看到彼此的一脸震惊,一下子如梦初醒,若是都“不曾”,那事情可能真如流盏那草木小仙说的一样,青木真的存在冤屈?
那作为神仙,他们数千年来信仰的公正不阿又算什么?
三个“不曾”出口,流盏觉得自己松了口气,青木果然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青木,可却觉得心里烦闷的很,攸宁却是变了,
这时,周边一遭仙人像是为了挽留上界薄弱的面子,纷纷嚷嚷道:“攸宁神上要是有什么苦楚大可直言。”“攸宁神上所说必定是违心之言”……
一片纷乱之中,攸宁却是温雅的扫视了周围一圈,众人的情绪莫名被安抚了下来,他们只见攸宁嘴角噙着笑意,温柔说道:“这世间,只有一人我会有问必答,我绝对不会骗那人分毫。”这句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让众人听不懂。
可是流盏听懂了,长游也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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