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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衰草飘蓬（第1页）

完颜宗辅一念及此，心中自然随即想到，自己实应就此回返离去，但如今自己面前的慕容玄恭仍是张弓以待，自己要想安然撤回，又谈何容易？

转念之间，完颜宗辅又觉得今番自北宁郡一线分进合击的精锐骑兵足有上万人众，纵然焱军狡诈，一时之间怕也奈何他们不得，于是心中稍定。

只是目下二人互相对峙，各有顾忌，长此以往，自然也是终非了局，完颜宗辅又不是如耶律川一般沉稳之人，终究还是忍耐不住，出言叫道：“姓慕容的，我如今也不来寻根究底，问你我之间到底有何仇怨，只是照眼下情形来看，你已是奈何不得我，怎么，你还要与我对峙下去么？”

慕容玄恭也知晓自己虽有一手化气为箭的能耐，但适才那一箭疾射未果，只是杀伤了完颜宗辅的坐骑，如今对方自然晓得多加戒备。自己今日要想单凭一人之力，射杀完颜宗辅，报往日氏族之仇，当真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不可捉摸。

不过他与完颜宗辅不同，此前秦王已然对他讲明，若完颜宗辅并未追逐陈子云及其所部将士，以致落单，那么拖延之策自然无用；但此刻完颜宗辅既与自己两相对峙，自己在这里拖延的时间越长，对于主战场上的秦王等人而言，自然便越有好处。

故此慕容玄恭此时虽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到底心无挂碍、安然自若，自然要比完颜宗辅好得多了。故而听到完颜宗辅如此之言，他也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冷笑道：“这话说的蹊跷，你老子我何时报仇、如何相报，都只和自己有关，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替老子操心了？”

说话之间，倏然又一次凝聚自己体内真气，青黑光焰喷薄，几乎是转瞬之间，便在弓弦上同时凝练出三支光箭，遥遥对准完颜宗辅。

见他光箭上青黑光焰冉冉而动，再次成为目标的完颜宗辅心中不敢大意，只是在自己心中暗骂道：“好难缠！此人虽然不至于当真将我立毙箭下，但有他这般故意阻碍，一时半刻之间，我又怎能回到精骑之中？可恨今日一时大意，不曾带同帮手前来，真是辣他奶奶的岂有此理。”

其实就目下战局而言，固然是出乎完颜宗辅等北戎精骑将士之所料，但对于焱朝军中的秦王顾霄霆、霍山侯杨君爱等人而言，也是如此。

原本依照顾霄霆等人推算，陈子云所部数千之众，即使他们绝非焱军精锐劲旅，但若是应对得法，在北戎精骑的攻势下坚持一个时辰，当并非难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方才当真动起手来，这支由陈子云所统率的焱朝前锋军竟是当即溃败，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然坚持不住了，没奈何，外围的秦王等人也就只能提前发起攻击。

若非如此，焱朝主力兵马应有充足的时间，在北戎精骑的外围编织一道细密的大网，管教彼等一个也难逃出去。

此前众人听刘道和之言，都以为陈子云虽是不通武艺，力难缚鸡，此前又从未亲自统兵临阵，可他好歹也称得上是胸有韬略、腹藏机谋。谁知今日一战，双方还未正式生死相搏，陈子云便已然被动如雷霆的北戎精骑吓破了胆子，平生所学竟是毫无用处。

当此之时，在一片草野之中，慕容玄恭与完颜宗辅二人互相对峙，各自之间投鼠忌器，并未当真生死相搏。而在主战场之内，无论是焱朝主力兵马也好，还是北戎精骑将士也罢，此时都是心怀他想，一时之间也并未有交相力战之举。

而那位此前便已然拨马回逃的陈子云，信马由缰般奔出数十里后，听得背后已无追逐之声，方才慢慢控马驻步，回首偷眼观瞧。

适才这一阵纵马狂奔，对于其他经历了严格训练的军中将士而言，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对于陈子云这等人而言，却已经让他精疲力竭。

先前心中惊惧之下，陈子云再也顾不得其他，心中满是逃生之念，自然无暇顾及自己是否劳累疲惫。然而此时见危机已远，陈子云这才将那一口气松将下来，随着他的放松，一股混杂着周身酸痛、腰胯无力，几乎在瞬间涌上来的疲劳之感，几乎将之吞没。

但陈子云终于想到，此时并不是自己休息的时机，主战场上想必已然是杀得昏天黑地，而曾经追逐自己，要取自己性命的北戎主将此时也没了身影，那么自己这个所谓的焱军前锋主将之一，又当何去何从？

想起这个问题，陈子云不禁又是羞愧，又是愤恨，又是悲伤。原来当日叶珏对自己所说，竟然当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便成了现实，枉自己素日觉得胸中所学，不见得在军中名将之下，即使是在当初向太子请缨之时，自己还信誓旦旦，说平生所知足以统兵。

此刻茫然四顾，陈子云面上带着几分惨笑之意，不由得自言自语道：“想我当日在听说太子殿下兵败北宁之时，心中还甚是瞧他不起，觉得那是太子不堪重任，以致两万余将士几乎十不存一。看我自己今日之所为，想来还不如那位素日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陈子云啊陈子云，枉费你当日夸海口，强自出头，今日当真与敌军作战，你可又能如何呢？”

现下陈子云已是孤家寡人，身边并无一个随行伴侣，举目望着四野之中那随风起伏的衰草，那在空中摇曳的飘蓬，他几乎觉得自己如今便如这荒草一般，已然没了多少生机。

兼之方才长时间慌不择路、纵马狂奔，此时身上的酸软疲惫之感便如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冲击着自己的神思。陈子云再也坚持不住，抓着马缰的手倏然一松，就此自马上掉下，“砰”的一声，落于尘埃，原本那件已然被自己洗的光鲜亮丽的白色锦袍，已然是脏得看不出本来面目——正如陈子云自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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