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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安泰俄斯 重归大地9（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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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伯爵夫人，”他红着脸随口开始解释，“其实，我不能说完全是——”

“是的！”伯爵夫人立即插话道，“他写了很多非常好的文章呢——给那些有名的美国报刊，不是吗——你看到那个标题了吗，”她俯下身子诡诈地小声说，边说边冲他点着头，“他很聪明，不是吗？”

“是给《时报》吧？”侯爵夫人问道，“他是给《纽约时报》写稿吧？”

“是啊，”他还没来得及反驳，伯爵夫人敏捷地说道，“他已经很有名了。我，我已经看过很多他写的东西了——”

“嗨，听着，”他生气地瞪着桌子对面满口谎言的老妇人发作了，“你没有权力——”

“啊，是的！”侯爵夫人打断了他。她快速瞟了他一眼，满意、用力地点了点头。“显而易见！他很聪明！很好！”她果断地说，然后看着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并且连行动过程都计划好了，“那么，先生，”她说，“我给你说说我的想法吧。我在医院里待过——不是吗？”她说，看到他困惑的表情，她微微一笑。“我是——不知你们是怎么称呼的？——主席——董事，不是吗——在北方的医院——我们在那儿有士兵，不是吗——噢，那儿有很多伤兵——可怜的人儿！”她同情地说，“那些战争中的伤兵……我们有幢古老的建筑——不是太好，不够大——不够现代——于是，”她扼要地补充道，“我们又建了一个——大一点的，现代一点的——所以”终于到结论部分了，“我们需要钱。”沉吟了片刻，她满怀希望地冲他笑了笑，“先生，”她的语气带着逢迎讨好的意味，神态天真而自信，令人惊讶，“我想，我得告诉你我们需要——需要很多钱，”她狡猾地压低了声音，“你能帮我们弄到——嗯？”

他一脸茫然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他终于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怎么认为——你觉得我能做什么？”他坦率地问。

“啊！”侯爵夫人得意扬扬地叫道。“很简单！”她再次狡猾地压低声音向他吐露道，“你是个记者——嗯？你给那家著名的美国报纸撰稿——《纽约时报》——是吧？……好吧，我告诉你该说什么，”她平静地继续说，“你为《时报》写稿——你只要提一下这家大医院——你说一下医院重建的浩大工程——你说一下可怜的士兵——那些伤兵——那些残废军人——你就说法国什么都没有——他们没钱——这些可怜的人们失去了一切——你就说，我们有很多——有钱的美国人——我们不能让这个伟大的工程流产——我们必须帮助这些可怜的士兵——我们得给这家医院捐点钱……你看——我给你说，”她自信地笑着说，“如果你愿意，我自己写出来——然后你所要做的就是——你们是怎么说的？——把它翻译出来。”

“你想要多——多少钱？”

“一百万法郎，”她轻快地说，好像这只是小事一桩，“——对美国人来说，这又算什么？微不足道！可对法国人来说——啊哈！”她难过地说，“对法国人来说可就太多了。美国的百万富翁——他看了你的报道——他说，‘我们不能让这个伟大的工程流产’——他开一张支票，填上全部金额——然后，”她的笑意更深了，显得很满意，“他寄给我，呃？——他开一张支票给侯爵夫人——他不在乎这点钱——然后他寄给我。”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得意地冲他笑着。再次开口时，她朝他俯下身子，压低了声音，阴险、诡诈地向他吐露道：“我告诉你我的计划——你写篇报道把钱弄到手……然后我给你四分之一——百分之二十五——怎么样？”

他吃惊得大张着嘴盯着她看了良久，而她则很快站起身，显得非常满意。她点了点头，用生意人特有的果断口吻说：“好吧。就这么定了。”她果断地站起身，她的客人们也随之起立，“你们跟我来，”她说，然后领着他们走出了餐厅，“我告诉你——你们是怎么说的？——具体详情吧。”

他一头雾水，还没等他表示反对，她就已经走开了。伯爵夫人站在他身边，用瘦骨嶙峋的指头使劲戳着他，用一种责备、恳求的语气说道：“继续，亲爱的！继续！你应该多提些问题！别只坐在那儿一言不发。这样会给她留下良好印象的。多用用你的记事本，”伯爵夫人诡诈地小声说，“她说话时你应该在本子上多记记。”

“你听着，”他愤怒地大声喊了起来，“我什么也不会写的。我烦透这种荒唐愚蠢的行为了——我不想再成为你和这个女人该死的帮凶了。我要坚决地告诉她，我不会写任何文章的——既不会为《纽约时报》，也不会为其他什么报纸写的。”

“噢，孩子，”老妇人低声恳求道，“你可别那么做！请你别说那样的话，我求你了！……想想那对我意味着什么，”她小声说，“我多穷多可怜啊——多少年了，我一直等着能有个机会见到这个女人——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可对你却微不足道。你要有礼貌啊，亲爱的——就一小会儿。你很快就会离开的。这对你又有什么呢？她和大家一样，都有自己的计划……如果你不想迁就，那你就保持沉默吧，但是对她客气点儿，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就装着在听——别把一切都给我弄砸了。”

“好吧，”他冷冷地咕哝着，“我会听她说的，不过，我他妈的才不会在小本子上记东西呢。”

他们返回客厅时，侯爵夫人已经在那儿了，她正在为获得帮助积极准备相关的各种信函、文件和介绍医院的宣传材料。他们再次围着壁炉坐下，喝着咖啡和利口酒。等侯爵夫人准备好医院建设项目的宣传材料时，短暂的冬日午后那灰蒙蒙的阳光已经快速暗淡了，他们告别的时间快到了。

临走前，她领着他们走马观花地参观了一下府邸，让他们看了看祖宗的画像，还参观了一间很大的房间，那房间里有张巨大的床，上面有金色的华盖，这是亨利四世造访府邸时曾经睡过的床——自那以后，这个房间就一直空着，现在只用作博物馆，仅供这样的参观之用。

他们临走前参观的最后一处是图书馆：那是一间温暖、舒适的房间，靠近大客厅，看样子很少使用。侯爵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尤金那渴望、好奇的表情，他抬头看着书架上那一排排书籍，那些书全都装帧精美、色泽艳丽。

“你喜欢看书，嗯？”

他告诉她他很喜欢。她笑了笑，然后冷漠地说：“我不大喜欢。我看书时间一长就觉得心烦。”

他问了她几个关于现代法国作家的问题——普鲁斯特、纪德、罗曼、科克托等等，结果，就像他刚才问到政府方面的问题时那样，她的面色因傲慢而变得冷峻起来，然后十分不耐烦地说：“我对这些人一无所知。一点没错，这其中有些人我听说过。可我从未看过他们的书。法国再没有什么好作品了。我这儿最新的东西，”她冲着满架子的书籍点了点头，“是保罗·布尔热的。不过，我也从未看过他写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们互相道别，车子又送他们离开了府邸。天又开始下雨了，灰暗的光线几乎消逝不见了。由于没有便利的火车，侯爵夫人便吩咐司机用汽车送他们回布卢瓦。

返回途中，他几乎没跟伯爵夫人说话。她也沉默不语，似乎已经看出他对她的不耐烦、厌倦和反感，看出了他们短暂、奇怪的关系已接近尾声。回到宾馆后，他简短地对她说他很累，晚饭前想回房间洗漱一下，然后稍微休息片刻。

“好的，亲爱的，”她立即说道，“你当然应该这样。我能看出你很累。也许，”她平静地说，“等你下来时我还能见到你的。”

“你当然能，”他简短地说，几乎透着气愤的语气，他的语气表明，长时间和这个女人的相处已经让他觉得非常恼怒了。

“再见，亲爱的。快去休息吧。你需要休息。”

到了房间，他脱掉了大衣和鞋子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睡了将近三个小时，已经到了八点钟了。现在去吃饭已经很晚了，他匆匆洗了一下，穿好衣服下了楼，他发现服务台旁只有店主夫人在。他还没来得及问伯爵夫人去哪儿了，那个女人就笑着告诉他老妇人已经走了，她已经坐火车回奥尔良了。

“不过，她临走时对您依依不舍的，”那个女人微笑着说，“她可说了您不少好话呢。”

他这才意识到她已经走了。有那么一会儿，他感到了一种奇怪、杂乱的感觉：遗憾、失落、后悔。他突然想起临分手时他对她的敷衍和恼怒，以及她和他道别时眼睛里流露出的孤独、伤感和沉默。曾经的孤独再次向他袭来，他感到失落而忧伤，仿佛他认识很久的一个人突然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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