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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年轻的浮士德36（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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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尤金上次见到罗伯特·韦弗以来，至今已将近两年的光景了，但是现在，一次突然的机缘巧合阴差阳错地使这两个人的生活重新聚在一起，这个瞬间比许多年展现出来的东西都要多，他即将再次见到那个年轻人了。

在坎布里奇第二年的一个深夜，凌晨两点钟左右，他正在房间里读书，这种夜阑人静的沉思对他来说意味深长，他的内心涌起一股巨大的力量，白天任何时候都难与之相比。此刻，他欢欣而振奋。人们早就进入了梦乡，整个房子鸦雀无声。此时正值三月冬末之际，几个月来冰雪覆盖着大地，给人一种疲倦、遥遥无期的感觉——这种顽固的状态使冬天显得严酷而乏味，这种不断拖长的阴郁日子和灰蒙蒙的光线使人们对其他季节的回忆，尤其是对春天的希望显得遥不可及，几乎难以想象。外面的大街在这个寒冷、生机勃勃的沉寂中显得凝固而僵硬。突然，这个宁静、完美的夜晚和黑暗被一辆汽车引擎声打破了，该车驶向马萨诸塞大道的尽头，然后以疯狂的速度吼叫着开到了这所房子前面。然后，在没有减速的情况下来了个急刹车，车子在人行道上可怕地滑行了一段停了下来，但马上又全速倒车，再次来到房子前面，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突然间，一切变得鸦雀无声。

一个同样暴躁不安的人走了出来，“砰”地关上车门。过了一会儿，尤金听见他在大街上四处搜寻，口中骂骂咧咧，喃喃有词，最后他又回到房子前面，开始爬上楼梯，不知是滑了一跤还是被绊了一下，他重重地摔倒在地。接着，他听见罗伯特嘶哑、气愤地骂道：“这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地方……他们难道没听说过电灯吗？……谁他妈的愿意生活在这种地方？”

他使劲地敲起门来，大声地喊着尤金的名字，然后他来到窗边不耐烦地用拳头敲着窗玻璃。尤金打开房门让他进来。他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子，动作粗鲁而狂热，就像一个醉汉。然后他轻蔑、责怪地看着他，大声吼道：“你什么时候上床睡觉？……你整夜待着没睡吗？……你在干什么，打算睡一个上午吗？……”他环视了一下房间：地板上摆着尤金刚才阅读的书，到处散落着写满了字的稿纸。罗伯特突然沙哑、假声地大笑起来：“这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地方了！”他说，“你就睡在那上面吗？”他指着房间角落里的一张轻便床，轻蔑地问。

“不，罗伯特，”他说，“我睡在地板上。我把那床当作冰箱。”

“拐角的那个是什么？”罗伯特指着扔在那里的几件脏衬衫说，“衬衫吗？……你已经有多久没有洗过衣服了？……你要穿衬衫的时候怎么办，出去再买一件吗？……你有没有洗过澡？……自从你来哈佛后洗过澡没有？”他再次突然、沙哑、狂野地大笑起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疲倦、不耐烦地猛然叹了口气，然后心不在焉、疲惫地用手抚摸着额头说，“主呀！主呀！主呀！……瞧我都做了些什么！”他悲哀地摇着头，“啊，太可怕了。”说完后他又开始摇起头来。

“你何不把声音再放大点呢？”尤金说，“我想在南波士顿还有好多人从没听过你的声音呢。”

他突然沙哑地大笑起来，然后又心不在焉、懊悔地摇了摇头，时不时长长地叹口气：“主呀！”

这是两年来尤金第一次见到罗伯特。借着屋子里那束一直亮着的强光，他仔细地打量着他：他头戴一顶和他瘦小的脑袋非常相称的宽边圆礼帽，身穿一件华丽的毛皮大衣，衣摆几乎垂到了鞋面上，和哈佛富家学生穿的那种很相似。至于衣着的其他方面，他的穿着历来朴素、优雅、与众不同——即使在童年时期，他的穿着也时时透出一种正式和高贵：他经常戴着笔挺的硬领。

和以前相比，罗伯特的脸更加消瘦，显得憔悴而苍老。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皱纹更深了，由于过度饮酒，他的眼睛充满了血丝，比以前更加狂野、不安、好发牢骚——他好像受某种野蛮、绝望的渴望所驱使，对此他既不满意也说不清楚。他正饱受某种欲望和渴望的折磨，心力交瘁，他无法解释这种折磨的根源，也无法减轻和摆脱这种折磨。

他的皮大衣口袋里装着半瓶威士忌，他掏出酒瓶递给尤金，尤金喝过之后他便把瓶子放到自己嘴上，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全部喝光了。然后，他不耐烦地把空瓶子放在桌子上。显然，酒精并没给他带来平静和宽慰，反倒像熊熊烈火上浇了油一样，迅速、猛烈地产生了作用——他开始变得疯狂起来，要想使他摆脱这种状态，唯有让他喝得瘫软无力、麻木昏迷才行。对有些人而言，酒精就是一种致命、难以克制的兴奋剂，而他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一旦拔掉酒瓶的塞子、尝上一口他就会无力抵抗、欲罢不能；他会一直喝到不能再喝，然后开始乞求、打架、撒谎、欺骗、连滚带爬甚至铤而走险弄到更多的酒。然而，他告诉尤金，在二十一岁之前他从未尝过酒的滋味，他是在大学最后一年里开始喝酒的，在随后的两年里他的酒瘾愈来愈大。

尤金问他是如何找到他的住处的，他仍然用手摸着前额，极不耐烦、心不在焉地回答：“哦……我不知道……有人告诉我的，我想……是阿瑟·基特尔。”然后他又摇了摇头，“糟糕！糟糕！糟糕！……你知道到目前为止，我今年总共花了多少钱了吗？……四千八百美元……救救我吧，上帝。我要是撒谎，就不得好死！哎呀，真是糟透了！”他说完突然大笑起来。

“你是不是旅游得太多了？”阿金问。

“我吗？天哪！从今年年初开始，我只是在纽黑文过了一个周末。”他说。

“哎呀，真是糟透了！……你知道我和谁合住吗？”他问。

“不知道。”

“安迪·韦斯特曼，”他一本正经地说，可是这个名字对阿金来说并无多大意义，他不耐烦地补充说：“嗨，你听说过韦斯特曼家族，是不是？……天哪！你这一辈子都在干什么？……你有没有听说过韦斯特曼真空吸尘器和电冰箱？……他的身价高达两千万美元！……这个世上最受人崇拜的人！”说完，他突然尖声大笑起来。

“谁！韦斯特曼？”

“不……我的室友……那个该死的安迪·韦斯特曼……你想见见他吗？”

“他和你一起来这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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