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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年轻的浮士德16（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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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西部，在他去的第一座教堂，他的这种传教方式并不受欢迎——当然这种方式可能会成功，要是一个人哭得投入又快乐——在罪人忏悔的侧廊里——透着眼泪勇敢地微笑，那么这种方式可能会成功；但是，巴斯科姆在布道时会选一些不大合意的主题，如果所选取的是“波提乏的妻子[44]”“路得，玉米地里的姑娘[45]”“巴比伦的婊子”“屋顶上的妇人[46]”之类的主题时，他往往会情绪失控，不能自已。

他的思维总是受到良心的左右——他先后信过圣公会、长老会、唯一神派，想在所有复杂的新教中找到一个他所认同的教义。他一直在寻找，后来却相继放弃了他的发现。在四十岁时，他把唯一神教中最自由的成分和不可知论的思想疯狂地输入到自己的布道中：他模仿卡莱尔[47]写散文，模仿马修·阿诺德[48]的风格来写诗，这些举动都流露出了他的新信仰。一天早上，他在讲道坛上读了一篇名为《不可知论》的诗歌之后，他与浸信会、卫理公会、五旬节教派，基督复临安息日会之间的关系就突然结束了。这首诗十分简洁，但缺乏韵律，每节诗都简单、悲伤地重复了一句话：

我不知道，

或许如此吧。

就这样，巴斯科姆·彭特兰快五十岁的时候就不在公共场合布道了。他要去哪里倒不是什么问题。他有着他们家族对财产所特有的强烈欲望。他成了一个“办理财产转让等事务的律师”，他对财产转让权益方面的法律知识了解甚多。他开始在波士顿郊区购买土地并修建了廉价的小房子，还亲自设计房屋来节省建筑费用，要是可能的话，他还亲自做一些打地基、安管道、刷房子之类的零活。

那些他修起来的小房子——不，那不是他修建的！——是他在经历了生孩子似的阵痛后养出来的房子，他舔拭、哺育、爱抚它们，使它们茁壮成长，然后在长期的协商后，才有利可图地把它们卖给那些小气的劳工和商人：爱尔兰人、犹太人、黑人、比利时人、意大利人和希腊人。每次交易结束或者收到这些人的现付后，巴斯科姆舅舅在回家的路上都会欣喜若狂，强行向路人大声说着犹太人，比利时人、爱尔兰人、瑞士人、或希腊人的美德。

“世上最好的人！这毫无疑问！”——这最后一句是他每次收到付款或说服对方时最喜欢说的话。

因为他们如果付了钱，他就会喜爱他们。通常每逢礼拜日他们就会在冰天雪地里，穿过大街上那些黑乎乎、灰溜溜的房屋，来到他居住的沉闷的郊区给他交钱。因此，他们——十几个不同种族、皮肤黝黑的孩子——到来了，来到了这块凄凉的荒地，穿着结实、得体的黑色衣服，那种穷人穿着去清债或参加葬礼的衣服。他们走在贫瘠的大地上，荒芜干枯的土地脏兮兮的，满是垃圾和废物。他们神情迟钝地从一个砖场木板围栏下面穿过，嘎吱嘎吱地、执拗地沿着小巷布满车辙印的脏冰，从灰色的木房子前走过，这些房子空荡荡的，具有一种荒凉且说不出的丑陋，似乎在诉说着一种厌倦、贫瘠、沉闷和恐惧。在这种荒凉之中，这些感受如此强烈，人类痛苦、愤怒的灵魂似乎在这种感受中患病、麻木、窒息，但却无法清晰地说出内心炽热的诅咒。

他们最终会停在老头儿的小房子前——那种街头的小房子之一，建造在荒凉、平坦的郊区。他还冠冕堂皇地以自己的名字为之命名——彭特兰山庄——而那个荒凉的“山庄”中最高的地方只是半英里外一处微微隆起、不易被人觉察的小山包。他沿街修建的那些歪歪扭扭但却结实、坚固的小房子，就像田鼠在满是石子的土地上挖洞取暖一样，在北方广袤、苍凉的天空下，被雾蒙蒙的阳光包围，在冬日斜阳泛红的光芒中，在野蛮、无情的严寒中，它们顽强、固执地蜷缩、拥挤在一起。然后他们紧握着那油乎乎的、小小的几卷钱，进去给我舅舅付钱，他们似乎知道，在这严酷的天空下，所有的收获都必须从石块丛生的大地上痛苦而费力地获得。他会从某个地窖般幽深的地方出来见他们，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着，砰地摔上门。他向他们走去，大声地向他们问好，边走边扣上那件磨破、掉了色的毛衣领扣，弯腰驼背，神色阴沉，两只紧握的手搭在腰间。然后他们会僵硬、笨拙地站在那里等着他，不停地用手摆弄着帽子，而他却斜眯着眼睛，表情怪异，噘着嘴，然后费力、潦草地给他们写好收据——他们借此从债务和痛苦中稍稍舒缓一些，向着财务自由艰难地迈近了一步。

最后，当他把他们的钱装进口袋，完成交易后，他并不会让他们立刻离去，他会热切地大叫着邀他们多待一会儿，他会给他们一些长长的、像是杂草做成的雪茄，而他们则会不舒服地坐下来，像是被困住的牛一样，坐在椅子边上，沉默、害羞地盯着他，而他会大声地问一些问题，做出一些评论，满腔热情地称赞他们。

“哎呀，我亲爱的先生！”他会对那个希腊人麦克罗普洛斯大吼着说。

“你们有辉煌的过去，还有任何一个民族都引以为荣的历史！”

“是啊，是啊！”麦克罗普洛斯使劲点着头说，“伟大的历史！”

“希腊岛，希腊岛！”老头儿大吼着说，“是萨福[49]深爱并赞美过的地方——”（哼—哼—哼—哼—哼！）

“是啊，是啊！”麦克罗普洛斯又说，温厚地点着头，但是他眉头上的皱纹足有他的手指那么宽，然后，他神情困惑地说，“没错！你说得对！”

“哎呀，我亲爱的先生！”巴斯科姆舅舅叫道，“我这辈子最大的追求就是能到这些神圣的地方去，站在雅典的卫城上看日出，去找寻希腊的荣耀，去看看那些神圣古文明的废墟！”

麦克罗普洛斯那黝黑泛黄的面容开始发红，他出于爱国而变得愤怒起来。他的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而充满活力，立刻激动、自信地说：

“不，不，不！不是废墟！你想到哪去了，呃！雅典是个美丽的城市！那儿有一百万人呢！”他费力地挤出了这句话，然后用他毛茸茸的大手，不大确信地做了个杯形的手势，“你知道吗？很大！噢，表（漂）亮！”他又机灵地补充了一句，面带着笑容。“一切都很好！你们这儿有的我们那儿都有，都很好。你知道吗？”他费力地想使对方相信他的话，“一切都好！一点也不古老！不，不，不！”他愤愤不平地抬高了声音，“很新，和这里一样？漂亮！你可以找得到物美价廉的东西——任何东西！地方很大，新房子，小型升降送货机，电梯——觉得怎么样！——噢，漂亮！”他认真地说，“你觉得花费高吗，嗯？一个月才十五美元！真的，真的！”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黝黑的脑袋说，“我不会骗你的！”

“世上最好的人！”巴斯科姆心服口服、满意地大叫道，“这是毫无疑问的！”然后他会陪着他的客人走到门口，然后在萧瑟、骇人的天气里大声地同他们道别。

与此同时，路易丝舅妈正在厨房里收拾锅碗瓢盆，她虽然听不清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只能听见巴斯科姆舅舅口音浓重、十分独特的声音，但是她仍然不时地抽着鼻子大笑着，嘴里还哎哟哎哟地轻声叫着；她不时停下来，仿佛在倾听他们的谈话，然后一面洗锅一面摇着头，再次爆发出咯咯的笑声。当然，由于她和他一起度过了四十五年，在此期间她潜移默化、完全彻底地变疯了，再也不知道、也不在乎她所听到的那些话是他刚刚说的还是很久以前说过的话的回音。

然后，她又会停下手中的活倾听着，仰起欢快的小脸，脸上露出一种狂热的专注。这时，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他会跌跌撞撞、咕哝着走进屋里，思索着自己人生的秘密计划。这时候，他与她似乎相隔遥远，相互隔绝，仿佛他们各自生活在不同的星球，尽管他们同住在一间小屋里。

这就是老头儿的故事。他从荒野中来，来自于尘封的过去，来自于失落的美国。神秘的往事和瞬间从他身旁掠过，黑暗时期的神奇光芒照耀在他身上。

和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一样，他曾是个流浪者，是这片不朽土地上的一个流放者。和我们所有人一样，他没有家。车轮把他载到哪儿哪儿就是他的家。

老头儿和尤金一起谈话时，路易丝就在厨房里准备饭菜，厨房正对着他们吃饭的起居室，推拉门敞开着，以便她能听清他们的谈话内容。他们等着吃饭时，巴斯科姆舅舅给尤金讲了许多事，谈了他曾经痴迷的文学——《旧约》中的诗歌，他所仰慕的黑格尔哲学、以及卡莱尔和马修·阿诺德的哲学，还有一些日报上登载的问题。

巴斯科姆舅舅坐在椅子上，憔悴、高贵的脸上满是严肃，他把那双粗糙的手拱起来放在面前，从容地侃侃而谈。他就像一个得意扬扬、善于推理的思想家：他的话中具有一种不偏不倚的判断力。他生活中的一切喧嚣和混乱都被遗忘了：他的话题不涉及金钱，也不涉及他自身。在此期间，路易丝舅妈在厨房里一直哧哧地笑着，偶尔还发出一阵微弱的哎哟声。当然，她确信她丈夫疯了，他所有的观点都是胡言乱语。然而，他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清，只听见他沉重的口音，准确、详细的措辞。她不时地哧哧笑着，向对面屋里瞅着尤金，浑身笑得发颤，然后怜悯、快活地冲他摇着头。

“毫无疑问！毫无疑问！”巴斯科姆舅舅会说，“《旧约》里写得最好的部分可以和有史以来最好的作品相媲美，不过，你认为伟大作品的总数要比人们普遍认为的少，这一点也是对的。不过，其中有些段落，不！是有些篇章。”他的声音奇怪地升高，成了嘶哑的喊叫，“简直是最卑劣的垃圾——诺亚、闪、含和雅弗——哦，卑劣！卑劣！”他嚷嚷着，“亚撒利雅生亚玛利雅，亚玛利雅生亚希突”（哼！哼！哼！）。“亚希突！”他讥讽道，“亚撒利雅生西莱雅，西莱雅生约萨答（哼！哼！哼！）。约萨答！”他字正腔圆地讥讽着，最后，他轻蔑地吼出最后一个音节。“你能想到吗，你能想象出来吗，”他大吼着，“有谁会叫那么个名字！‘约萨答被掳去了’[50]——的确，他就该这样！（哼！哼！哼！）——他那名字就带着受刑的意思！（哼！哼！哼！）约萨答！”巴斯科姆讥讽道，“不过，”他沉静地盯着他拱成杯形的大手，然后又一字一顿地继续说：“——不过——有些语言真是令人心醉神迷：这是永远传唱的最崇高的诗歌。”

“《启示录》，”路易丝舅妈手里拿着一把餐刀突然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嘴里大声喊道，她已经暂时回到现实来听他说话了。“《启示录》！”她嘶哑地低声说道，嘴巴厌恶地撇着。“尤金！那书是邪恶、血腥、残忍、迷信的杰出典范。竟然歌颂一个报复心极强、嗜杀成性的上帝！”最后一个字几乎是用听不见的低语嘶哑地蹦出来的，路易丝舅妈弯着腰，一只手里攥着一把刀，闪闪发光的小眼睛狂乱地瞪着我们。

“哦，别那样，亲爱的，别那样，”巴斯科姆舅舅的声音里透出一种令人吃惊、不同寻常的伤感，极其温柔地说。他激情、充沛的声音突然因某种感情而颤抖起来，他说：“世上最伟大诗人创作出的最成功的诗篇：上帝已为他崇高的言论掀开了天堂与地狱的神秘面纱。”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冷淡的声音平静地继续说着，这是一种冷漠而高贵的声音，当他朗诵诗歌时，这种声音会令人激动不已：“‘我是阿尔法和欧米茄，是开始和结束，[51]’——伟大的诗句，我亲爱的孩子，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诗歌。”突然，巴斯科姆舅舅用瘦骨嶙峋的手捂住脸，使劲、嘶哑地啜泣起来：“哦，上帝，上帝！所有诗歌中最美妙、最有怜悯精神的！……请原谅我，”过了一会儿，他把褪色的毛衣袖子拽过来，擦着眼睛低声说道。“请原谅我。它勾起了我的回忆。”

他哭泣的时候，路易丝舅妈总会感到害怕和恐惧，现在，她用极其厌恶、几乎恶心的表情看着尤金，好像受到侮辱的贵妇一样轻轻地摇了摇头，就像一个人凭借健康、勇敢的修养克服了过度的情感之后，只会对那种屈服于多余情感的人感到耻辱一样。

此刻，她带着夸张的自尊返回厨房，准备饭菜，此后有一阵子，她对尤金说话时神态极其平静、克制，腰板挺得直直的。她饭做得很好，她能为饭菜增加魔力，每次当尤金前来拜访他们时，她总会嘱咐巴斯科姆给她买块好肉来做。

她会端上喷香多汁的羊肉，或者佐以葡萄干果冻的煮羊腿，或者也许是香脆、焦黄的烤牛肉，再加上些小饼干，两三盘热气腾腾的蔬菜，以及香浓的咖啡。巴斯科姆舅舅并不会因为他刚才的情绪爆发而受影响，他会在厨房里直跺脚，骂骂咧咧，嘟嘟囔囔的，在里边寻找各种东西。然后，他会端个大盘子来到桌边，里面堆着一些他自己混合的、令人反胃的东西——一堆生菜，切碎的洋葱、胡萝卜、豆子和生土豆——因为他继承了他的家族对食物的癖好，强烈反对对食物进行加工，坚决不相信别人做的饭菜是干净的，除非他亲手做。

“吃点，我的孩子。吃点！”他声音嘶哑地边说边坐了下来，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摆到尤金面前，极力劝他吃点。

“谢谢，不了。”尤金会竭力让眼睛避开那堆东西，盯着堆在他自己盘子里的那些美食。

秦天许思洁  顶流大佬眼里只有我  欧美名著丛书（全12册）  华夏盘龙村徐长生  龙神殿林辰  神医狂龙秦天  高浩许妍  从超级兵开始无敌  亿万豪宠掌中妻  林辰李可卿林灵儿  唐羽唐三系统  莫忆涵厉少霆  傅太太这个位置换人了  苏染霍奕霆  夏妤晚傅觉深  别跑，我是来追债的！  海明威精选集典藏套装（共4册）  重生甜妻九爷我要套路你  瞳术时代：开局觉醒至尊重瞳  替嫁新娘：隐疾冷少宠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