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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心路历程和进一步行动（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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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那个人突然在炕上坐了起来，就那么静静地在屋子里的黑暗中坐着。继而穿上衣裳下炕，到了灶间。一会儿的工夫，一股烟草味儿飘进屋子里来。又过一会儿，那个人回屋上炕合衣而卧。大约凌晨三四点钟的样子，那个人睡着了。

从到灶间抽烟始，到从灶间回到炕上穿衣而卧止的这么一段儿时间里，那个人完成了一件事儿的谋划，用时也就半个钟头不到。

那个人的心路历程大致是这样的。

初，他有点儿怀疑，这么些年来，是不是自个儿整错了！自个儿整错了吗？他问自个儿。经再三回味，他认为自个儿没有错。这里说的错还是没错，不是那个人对已经存在的事实出现了怀疑。事儿肯定就是那么个事儿啦！且已经有关方面进行了核查确认，张麻子也为这么个事儿补蹲了两年笆篱子。那个人心里一时出现的错与没错的疑问，说的是当年把张麻子当胡子的事儿抖落出来，啊！不能算是抖落！是举报！以及去年中期举报张麻子家老四张福信和知青刘芸的事儿！经过短暂的琢磨，这短暂的琢磨短暂到啥程度？几乎就是一瞬间！那个人就得出了结论！没错！错啥错！张麻子是不是胡子？是胡子！这不就结了！天底下就没有公论了吗？那个人到最后甚至坚信，在遥远的过去，张麻子及其同伙在他家犯下的罪行，那只是张麻子所犯罪行的一桩！自个儿举报张麻子不光是替自个儿家出气，替自个儿九泉之下的父母出气，也是替受张麻子所害的人家儿，替其他的受害人出气！自个儿这是伸张正义！欠钱还钱，欠命偿命！天理难违！

满洲国末期，一天深夜，覃县。

夜黑风高，一伙子胡子，也有那么五六个，翻墙进了当街的一户人家儿，将这户人家儿一应值俩钱儿的东西，能吃能喝的东西席卷一空！临走之时，为首的胡子还当着那家人家儿当家的和那家人家儿的孩子的面猥亵了那人家儿的女人，那当家的欲上前拼命，被那胡子头儿一脚踹翻在地，背过气去。那人家儿的孩子，一个男孩，也有十来岁的样子，看到母亲受辱，也欲冲上前去，却被一个麻脸的胡子拦腰抱住。大概也是断了兴致，那胡子头儿罢了手。

一般说来，从源流上看，胡子——土匪这个行当应当隶属绿林。绿林奉行的宗旨主要有两条，一条是杀富济贫，再一条是江湖义气。那要是这样说起来，胡子——土匪这个东西就不是那么遭人恨啦！遭人同情不说，一些传说中的绿林人物在民间还大有拥趸。从这个事儿上也看得出，自打社会这个东西出现，富人和穷人就不是一回事儿啦！社会上甚至会出现这样的怪事儿，哪家有钱人家儿被胡子——土匪抢了，不但不能遭到人的同情，反而还会让人拍手称快！你说怪不？这些社会现象的出现或说存在，那都是有着深刻的社会根源的。这个事儿，同样是一个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的事儿。

按说，胡子打家劫舍，那得抢有钱人哪！可偏偏那天被抢的那户人家并不是啥有钱人家儿！那户人家儿的户主就是一泥瓦匠！祖传的手艺，据说，从这家当家的太爷那会儿就是泥瓦匠！成天干着的活儿就是替人家抹抹墙，补个房顶儿啥的。这样的人家儿虽说还没有穷得叮噹响，可咋说那跟有钱人也不是一回事。这咋连他们家这样并不能算是有钱人的人家儿都抢哪！想必也是在日本人的治下，张麻子他们这伙胡子平日也不咋敢露头，整来整去，整得跟当地的穷人也差别不大了，一时是不是就揭不开锅了也是个说不定的事儿！你说吧哈！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那些个胡子不敢露头儿，可抢起人家儿来，那胆子可大了去了！大概也是估计那人家儿不敢跟他们撕扯争夺理论，竟然就那么明晃晃地，白净着脸儿就进了屋了！要想抢到钱，抢到值钱的物件儿，摸黑恐怕不行。一旦进屋，那伙子胡子就压低声音吼道，点灯！胡子这个行当隶属黑道，干啥事儿都惧光，都不是明面儿的，黑灯瞎火行事的时候居多！这个时候反倒不再惧光！那伙子胡子恐吓那当家人道，钱！那人家儿有没有钱呢？实在说来，也是有那么几块的！可那哪舍得全家得以活命的几块大洋就那么掏出给那些胡子哪！可不给，那能行么！打那以后，那当家人连憋气再窝火又加惊惧，不敢声张那是肯定的啦！竟然一病不起，不上一年，也就没了命了！那屋里的，也就是那女人啦！没容过上半年，也就随她的男人而去。只剩下了那孩子！倒是那孩子老爹在世时总在一块儿干活的一个弟兄把那孩子领到了家里，一边儿周济照看那孩子不说，还手把手地教那孩子学些泥瓦工的手艺。过了些年，那孩子也已长成人，遂自个儿放了单飞，走东家串西家揽活儿活命。再后来的事儿就简单了！那孩子后来到了河山县旺城镇，以帮人家垒墙筑屋儿补瓦维持生计，总算是活下来了！

那个人认为，这么些年来，张麻子家遭受的磨难，张麻子一家出的那些个事儿，是张麻子咎由自取！可让那个人不能理解的是，先是张麻子补蹲了二年笆篱子，张老四后又被游街示众，一般情况说话，张麻子一家早该败了！张麻子一家早该一蹶不振了！可这个时候看，张麻子一家并没有败的迹象，也并没有一蹶不振！这是咋样的一种情况哪？那个人是个不信鬼神的人。他要是信鬼神，他会认为多少年以前发生在他家的那些事儿就是天定，所谓天定，不就是命里注定嘛！就是他们家的劫数！既然这样，天命不可违，他就不会不惜一切地，想方设法往死了整张麻子一家。就是到了今儿个，到了这会儿，他仍然认为张麻子罪有应得，张麻子一家罪有应得！之所以他的努力一次次地获得成功，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可咋？张老四出事儿还不到一年，就有人给张老四介绍对象！这样想来，那个人气就不打一处来！刘芹那个娘们！一天天的，嘚嘚瑟瑟的！你有啥好嘚瑟的哪？不就是你那当家的是俺六队的副队长么！副队长算个屁呀！别说你是副队长，就是队长，那又能咋？那个人让自个儿的心情平静平静，接着想道，眼下，出现了这么一种情况，将来，张老四那犊子再到新立屯儿落了户，真就跟他相中的那个小娘们过上了他们的好日子，那我这么些年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嘛！我这不是白忙活了嘛！那个人感到有些费解。既然我没错，错在张麻子身上，那咋还会出现眼目前这种情况哪？难道，张麻子和张麻子一家所受到的惩罚已经足已抵扣张麻子的罪恶了吗？是我有点儿过了吗？这样顺下来，那个人觉得，好象冥冥之中有啥东西在帮着张麻子，帮着张麻子一家！想到这儿，那个人先就不干了！就张麻子，就张麻子一家，啥人会帮——！一忽儿，那个人觉得再这样琢磨下去可能是不行了！那不明摆着嘛！那刘芹不就在帮着张麻子，帮着张麻子一家嘛！要说，是王贵原一家，是刘芹故意在和他做对？那咋可能？无论是王贵原还是刘芹，都不可能知道发生在张麻子身上的那些事，发生在张老四身上的那些事儿是啥人所为！这样说来，难道张麻子，张麻子一家得到了啥神的护佑？一忽儿，那个人又觉得自个儿的这种想法十分可笑。就张麻子，就张麻子他那一家人能有那样的造化？打死我我也不信！现在，面临着某种选择。一是放过张麻子，放过张麻子一家。二是继续接着整张麻子，接着整张麻子一家，直到把张麻子一家整垮整堆整完蛋！从眼下的情况看，张老四和新立屯儿的田青苗定了婚，这无疑是张老四意识到自个儿与张芸再不可能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这个选择证明，张老四已经绝望，彻底放弃了！但他对张芸，从内心说话，那能这么快就舍弃了吗？那咋可能哪！

第二天，趁着田惠芝给知青做晌午饭的时候，那个人到了青年点儿，他要进一步采取行动。他确实进一步采取行动了，但并没有达到理想效果。原因在于都达冈发现照片失窃后，并没有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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