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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 十二（第2页）

“不是。”白狐狠绝断念，一把抓过云驰左手，想将她腕间的玉环摘下，若有此环，那池中的毒物必不敢近其身，他之计策岂非付诸东流。

可那玉环仿佛知他二人心意一般，卡于云驰腕处，直将她腕间磨出粒粒红砂也不能取下。

白狐蹙眉狠了狠心，从立侍一旁的长亭腰间抽出利刀，便将云驰左手迅速砍下。

“唔——”云驰凄厉一声惨叫，却被满口布条全部滤下，只闻她喉间些许呜咽。就像她曾将所有痛苦埋于心间，面上依旧如花笑靥。

赤红血流从其断肢喷泄而出，汇于地中形成一潭血坑，断手尚动，像是她不屈的残念。与他十指相扣、互托终生仿佛就在昨天，而今，那他曾诚挚亲吻的左掌，却被他亲手砍去。雪色玉环沾满浓液，落于片片血色更显突兀诡异。

几滴热血沾在韩君曜洁净锆白的丝袍之上，若寒冬中欺霜傲雪、开至荼靡的如火红梅。那是她爱中最后的温热，对他仅剩的执念。

白狐扔开手中长刀，抽出袖中丝帕，丝毫不顾疼到痉挛抽搐的云驰，仅即刻拾起玉环，仔细擦去血污，仿佛那个不言死物是比鲜活的她更重要的珍宝。他浅浅一声叹息，唤着她此世本名：“小梦，本君曾以为你会努力脱去奴性，至少，可以成为三分像她的影子。可惜我错了，一日为奴，终生为奴，贱婢就是贱婢。云驰的东西，你不配戴；她的名字，你也不配叫！”

说完，他扔下被血脏污的丝帕，就像是抛下卑贱无格的她，没有一丝留恋。他收好玉环，转身离去。

你说过你会爱我、信我一生一世！你说过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拼死护我的！云驰在心间不停呼喊着，带着十足的绝望与愤懑，但这些话却依旧被层层布条所拦，怎么也说不出声。

可是精通窥心术的白狐却全都听见了，心脏止不住的收缩抽痛。一瞬，他止住脚步，握紧双拳，起力运势，想施法终止这场滑稽的情劫。

小梦是无辜的，她无足轻重的如祭祀所献的祭品一般，只能为他的玄瑆白白牺牲，默默忍受这一切本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的灾难。

“你若动摇，玄瑆必死，而小梦也不可能再原谅你。骑虎难下，霆儿，不得不行啊！”师尊熟悉的声音从空中徐徐荡下，冷静如一位只是淡然看戏的观者。

白狐合目施术，隐去所有泪水，快步走回高台，挥袍安坐于公主身侧，咽下喉间所有欲哭的疼痛，定心下令：“行刑！”

众卫得令，反捆小梦，快速将她扔进满是毒虫，巨蛇爬行的虿池之内。

本就因日中高悬艳阳制出的炽热而明显活跃的蛇虫，闻到从小梦断腕处流出的新鲜血液更加兴奋异常，全都寻味而来。大虫啃食着她的皮肉，小虫如破蛹般努力从她的伤患处咬开肌肤，齐齐向她臂上拱拥。

一尾青黑丈长男子臂般粗细的巨蟒迅速袭来，黝黑油亮的身躯立刻缠卷小梦纤细的脖颈，用力越收越紧，似想要快速结束她的痛楚。

那是白狐特意从鬼道湮都伽罗叶处借来的银环子使，只是用法术隐去了它们身体上标志性的银环，使之望去如人间凡蛇一般。

万蚁蚕食的痛楚混着窒息之感折磨得小梦仅存的意识快速消逝。断气之前，她一直深深望着高台之上的韩君曜，而他厌恶轻蔑的神情是杀她魂灵的最后一刀。

虫蚁纷纷爬钻，覆满她七窍之时，她忽然笑了，像是对无期绝境的释然，又像是对自己被空许一世的嘲讽。

更许，是伤到极致的超脱。

一道仅白狐可见的红光由虿池中央突然闪过，归于九霄。白狐知道，那是属于玄瑆的重生。可他心中却没有想象的愉悦轻快，有的，只是填满心房的悲重阴霾。

“驰儿——”

韩君曜刹那的悲吼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像是个丢失挚宝的少年，不顾众人阻拦，奋力奔向虿池，纵身跃进，徒手刨开遮覆云驰尸骨的重重蛊物。

看到暴露白骨的云驰残尸，他满腔悲戚翻腾上溢，止不住强烈的呕吐之感，赤红鲜血大口喷出，却吸引了更多的蛇虫聚集。涕泪横流的他抱紧早已断气的云驰，与其一同倒在池内，任由蛇虫咬吮啃食。

同生共死。他应她的，他从未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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