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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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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宁这天莫名地很开心。

醒来是灿烂的阳光。麻雀在梧桐树上欢快地叫着。

小宁穿衣起床。走进阳光里。梧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把自己的影子嵌进树影的中间。似乎置身一片广阔的荒原。没有人，只有她和无限的大地，大地之下是无数的神密之物，它们组成了无边的安宁。

三羔来找她。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小宁一看就是那本天书。

三羔讪笑，给你本书看，别生我气了。

小宁哼了一声。

天书没封面没封底，开始还缺了几页。不知三羔从哪弄来的。他说是他三姑奶奶家当垃圾乱扔的一本破书，他给拿来了，他不喜欢看，就送给小宁了。

书里有很多好看的故事，中国的外国的都有。神仙，狐狸，乌龟，小老鼠，都会说话。里面有很多后妈的孩子，其中有一个瞎眼的小女孩，她觉得特别像她。

小女孩虽然看不见，后妈还是逼着她干活，明知有危险，还天天逼她去山上的河滩放鹅。但小盲女似乎并不只有难过。小宁觉得小盲女在大自然中好有诗意，她会听着细碎的风声，嗅着清草的微微的香气，远处有小溪的水在山间哗啦哗啦地流淌，她甚至能感觉到大山的轻轻的呼吸。而这些快乐只有她能感觉到。

后来，小姑娘有了奇遇，她遇到一个老乞丐，她觉得他很可怜，每天偷偷地省一点吃的带给他。老头原来是个神仙，老头看她是个善良的孩子，就告诉她小溪的源头有一眼泉水，能治她的眼睛。她必须自己走过去才行。路很危险。她不怕，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她听得到大山的一切，大山的所有的东西都不会伤害她，她平安地找到了那个泉眼，用泉水洗了眼睛，她的眼睛真的好了。以后就做什么都好了。后妈知道后也要找那眼泉水，但因为不劳动，走不了山路，掉下山崖摔死了，于是她和爹过着幸福的日子。

她都看哭了。

她感觉，小姑娘的眼瞎似乎和她的结巴有对等关系。如果她也能遇到一个老乞丐，自己给他窝窝头，他给自己点泉水多好。

她还看出来，劳动很重要。她自己爱劳动，就不会因为不能爬山而摔死。泉水一定能得到。

找到泉水，如果真的一喝结巴好了，那有多好。她无限憧憬地想。

可惜。她明白神与现实的距离。她的世界从没有神迹发生。

书中的世界很美，凄凉也是美。她经常觉得很憧憬。但醒来，自己的世界却显得更忧伤。

或者是在想象中自我麻醉。

她不知道是继续沉醉，还是在其中寻找某种精神的依靠。她喜欢那种幻想中的快乐，但又害怕承受醒来时的更重的悲伤。

实际上，第一次体会到书本或故事的小宁不明白，之后的千万个日子里，书中的人和事会成为她生活的重要部分。她会为它的快乐而快乐，为它的悲伤而更悲伤，也会为它而陷于精神崩溃，好几天都无法自拔。

当然，书给她的更多的还是希望和力量。书本凝聚了无数个人类个体的经验和智慧，无限扩展着她封闭又恐惧的个人空间。

那是幻想的力量。

千冢说，我都不忍心想象她看着童话无声地流泪的画面。但我听她讲这些经历的时候，我好想轻拥着她，给她一点温暖。我为什么没能正好也在北方的乡村，和她在同一个村头，逗着同一只狸花猫？但，很悲惨，我和她一样，我不能给她安全感。我的想象也只是我自己的麻醉。当她越来越好的时候，我就越来越不敢对她有什么想法。想她时，只像想象一个仙女一样。就像她在村头的草垛下想象着童话。

天书里还有一篇叫卖火柴的小女孩。她第一次看那么凄惨的童话，当时哭了好久。

哭完了，她突然对自己说：

我绝不会那样饿死的！

绝不会！

那篇童话她再也没看过。

多少年以后，小宁明白，要不是读书，她的所有的问题都不可能解决。等待她的命运，真可能是嫁给三羔，两个结巴渡过有趣或可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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