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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 碎片之叙其九十四（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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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遏制不住激愤的及川，用双手狠狠地摁住了小京的肩膀，力气之大乃至指甲都快嵌入肉里那样让她感到疼痛。

“唔…及川先生……”

大概是被爆发出来的强烈的自我鄙弃的负能量所缠绕，一时抵御不了这股情感的小京只能任由及川奋力按压自己的双肩。

“只会说些漂亮话的小鬼头…觉得稍微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就可以随便乱讲了吗？那之后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是怎样被那个家伙诱惑成为它寄生的宿主的，是如何被恶魔利用去伤害无辜的孩子们和数码宝贝的，对一度喜爱着的数码世界施加了多少破坏……让同事的孩子因为自己的私欲走向了多么黑暗的道路…把浩树那可怜的老父亲和他的儿子害成了什么模样……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换来的只有被唾弃的命运和遭人唾骂的下场——这些你都不曾知晓吧？仅仅是单方面地以为我是为了追寻天堂的好友而轻生的是吗？别说傻话了！我要去的可是地狱哦！只有地狱才能同我这样罪不可赦的家伙相配啊！怎么样？听见了我会经历这么多不可饶恕的罪恶而惊讶得说不出话了吗？明白了我的罪孽是多么深重了吗？那么这下可以放过我了吧？！可以不要再阻拦我去我该去的地方了吗？！因为这副皮囊的死去就能解脱什么的……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嘛！我会永远痛苦下去…无论在哪都…一直……所以…要快点去…快点下地狱才可以，害了这么多人还狡猾地活在这世上什么的…那可是…绝对不行的啊……”

及川的咬字渐渐难以听清，就连四肢都在配合着含混的语句而抖动，语气由原来的近似于嘶吼的方式逐渐归于呢喃，可能是因为身体接近失去平衡而让手上的力度放松了一些，让小京得以从疼痛中挣脱出来。

抬头看过去，及川正呆滞地站在原处发出喃喃声，那双了无生机的眼瞳依旧无意义地瞪大着，可以看到苍白硬冷的脸上尚未完全干掉的泪痕以及眼眶里重新溢出来的新的泪珠。

这下子…她全都明白了。

这个碎片空间所包含的并非只有那一天的记忆而已，那令及川创巨痛深的三年来的种种罪恶行径与黑暗的过往同样存在于他的脑内，侵占着那本就脆弱的心灵并啃食着理性。这也是为什么一提到“幸福”，“梦想”这种令人心生遐想与无尽向往的字眼就会遭到及川如此剧烈的抵触。因为被沉重的负疚感构成的镣铐所拘束而不能欣然接受幸福——无疑是这样一种心理状态吧。

现在的他随时会不顾一切地奔向那片深海，亦或是继续以吼叫甚至是刚才那样产生肢体冲突的形式来抗拒自己伸过来的援手，无论何种消极的现象都不是小京乐意看到的。

面对表现得无异于丧失理智的及川，若是必要的话恐怕只能采取强硬点的手段了吧。尽管这么做会令他短暂地感到难受，但因为一时的柔弱而放任他走向毁灭的话绝对是比前者更为残忍的做法。

所以…小京没有因为及川的疯狂举止而消极地选择停留，而是当他将双手从自己肩上放下的瞬间——不带分毫犹豫地重新紧握住了。

“唔——！！”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触觉，愣了一下的及川紧接着用恼恨的目光看向对自己这般执着的小京。

“说了这么多，还是要装作一副好孩子的模样来对我说教吗？就退一百步当你是真心为我着想，不忍心看我被这些黑暗的罪孽伤害的话就放我走吧！就算到了那边的世界也会继续受到煎熬——那也是我这个罪人应得的！要真的想继续玩所谓的正义的家家酒的话我可没时间奉陪！只要我死了就不会继续伤害到其他人，我要是死掉的话受害者们的痛苦也会结束！我那坏事做尽的人生和数不尽的罪恶也会因为这个躯体丑陋的死去而终结！对于站在正义一方的你来说不也很好吗？”

“是吗…及川先生你是这么认为的吗……用这种方式就可以抹去罪行？让你留在大家心底的伤痕消失掉吗？”

面对小京的质问，及川带着歪曲的笑容道出了答复：

“呵…呵呵呵…这不是当然的吗？有谁会乐意看到我这种人活下去？我活在世上多一秒，受害者们的痛苦就会追加一分，和大家一起在世间共同呼吸也是在浪费人们赖以生存的氧气。与其说是我犯下的过错…不如说是我的存在本身即是罪孽。没错啊…我还活着这种事就是任何罪行都望尘莫及的污点了。只要我这样罪大恶极之人消失的话，人们都会展露笑颜吧！所以抹消罪恶是可行的！我就是罪！！”

再一次地，放开喉咙发出了干枯而绝望的嘶吼——

“带着对所有受害者们的谢罪和对数码世界的愧疚，走向再也无法回头的末路，在这片夜里的深海中让这副躯体腐烂掉，这就是我及川悠纪夫这个罪孽的终结！！”

“啪——！！！”

不出意料的结果，同时却也是小京最不愿意目睹的结果。

因耳光而发出的声响，回荡在精神世界的夜空中。

扬起的那只手，还残留着因为击打在及川脸上而发烫的温度，想必和此刻他那被掌掴的脸颊一样正泛出显眼的红色吧。

“对不起……”

这句道歉不是从小京口中而是由心底道出，她默默地看着被这一耳光扇在脸上而目瞪口呆地用手抚上迅速红肿起来的面颊的及川。此时的他正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自己被打的面部，继而将视线带有迷茫地投到了小京身上。

“为什么？”

恍惚中，他那充斥着不明所以的眼瞳，好像在对小京发问。

“你问为什么……”

短暂的这一刻里，两人并非用说出口的言语而是通过双目来交流。

“——因为我只能这么做了。”

已经…足够了，这样子的惨状和闹剧，全都受够了。

践踏自我到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相比之下用一个耳光来让他清醒都显得格外便宜。因为这种境遇，小京得以更加理解了在进入数码世界前的那个时候，对棹志怒吼的大辅怀揣的是怎样的心情。

想要以更加柔和的口吻好言相劝，想要面带微笑并拥抱他来给予这颗孤独的心一点慰藉——可这却是办不到的。

她可是…会以直率的态度待人的井上京，正因为这样才更无法容忍及川继续贬低自我的价值。如果陷入疯狂的他听不进那一声声温柔的呼唤，就不得不采取这种下策来唤醒他了。

并不是为了伤害而伤害，而是希望他能从这毫无意义的自虐中得到解放而带来了暂时的痛楚。

所以…已经够了，结束这种事，然后回到那缤纷而充满未知的更加精彩夺目的世界中，和那个心地善良略带羞怯的新伙伴重逢。她…还有大家，就是为此而在各自的碎片中努力的，不是吗？

现在无需对自己的真情实感有半分遮掩的必要，不这么做的话，眼前这位偏执而钻牛角尖的男人是不会明白的。

想到这点，小京便不再忍受泪水浸润眼眶的滋味，只是稍微放松了下眼角便即刻从双颊上滚落出了一道道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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